殺人動機：兇手為什麼要殺人？

　　你是否曾經想過：「在什麼情況下，你會想要讓一個人死？」

　　這是很強烈的一種情緒：想要某個人從此在世界上消失掉，即使你可能必須因此而付出代價也在所不惜。

　　那麼，為什麼你會希望某某人死掉呢？是因為仇恨？是因為金錢？或是因為愛情？或者僅僅是因為你看他不順眼，你就希望他死掉你心情才會好？這種出於某種特定原因而想要某特定人物死掉，就叫「殺人動機」。沒有殺人動機而只是單純地（？）希望有人死掉，則有另一個日式名詞來形容：叫「無差別殺人」。

　　上個月遠流出版了另一本克莉絲蒂的代表性傑作，《尼羅河謀殺案》。這書裡幾乎寫到了所有克莉絲蒂故事中，常見的殺人動機。

　　某位美貌、幹練，並繼承有大筆遺產的年輕女孩，偕同新婚夫婿到埃及遊覽尼羅河度蜜月。然而同船上的乘客卻各懷鬼胎，幾乎人人都有理由希望女孩死於非命。有人是因為愛情：女孩是別人戀情的第三者，橫刀奪愛。有人是因為仇恨：商場上爾虞我詐，沒人敢說女孩的父親不曾得罪過人。有人是因為貪念：女孩嬌奢成性，錢財外露，自然難免引人覬覦。也有人是因為嫉妒：女孩條件得天獨厚，有人看了心理不平衡，蠢蠢欲動。甚至有人想殺女孩，很可能只是恰恰被女孩在無意間壞了好事。總之，有那麼多的人因為各式各樣的理由，希望女孩死去。

　　很幸運地，我們的名偵探白羅也是船上乘客之一，他願意給女孩忠告，告訴她遠離危險。然而，驕縱慣了的女孩，會把矮子白羅的金玉良言當作一回事嗎？

　　我只能告訴你：謀殺案，還是在尼羅河上發生了。

　　我們暫且不談小說，以免無意間洩露關鍵劇情，傷害到部份朋友的閱讀樂趣。但是在我一一點出那些想要女孩死掉的理由時，讀者諸君是否也曾停下來想一想：「會有人希望我死掉嗎？」

　　我沒錢也沒權，平常又膽小怕事，絕對不會得罪人，也不會跟人家結怨。而且我又長得普普通通，絕對不會惹人羨慕或引人嫉妒，應該也沒有人會看我不順眼。但是，很多事情是很難說的，例如：你可能會得罪了人卻不自知。

　　撇開那種為芝麻綠豆小事殺人的幫派火拼不談，筆者印象最深刻的一個殺人動機，出現在日本推理作家東野圭吾的一部短篇小說中。故事裡的兇手因為學生時代受到教務處行政人員的刁難，以致於他無法選修某位知名教授的課程，進而影響到他的整個求學過程與生涯規劃。二十年後當他求職碰壁、一事無成之餘，心裡不由得恨起當時的那位行政人員，甚至因此而引發殺機。這種殺人動機固然可以說是出於仇恨，但實在是遷怒的成份居多。然而該位被害人二十年前其實只是單純的照章行事，只不過沒有特別通融而已；但是這種「罪過」就該以死來贖罪嗎？讀完這篇故事，除了讓我思考這個小小問題以外，我也挺好奇：會有公共服務人員因為這個故事而感到戒慎恐懼的嗎？

　　其實在不少古典推理作品中，殺人動機往往是找到兇手的捷徑之一。「被害人死掉以後，誰會得利？」是許多偵探常常問自己的第一個問題。然而在古典推理的派別中，「殺人動機」的創造卻常常顯得薄弱無說服力。簡單講就是說：作者隨意安排個理由，好讓兇手殺被害人不至於顯得沒有意義。由於殺人動機也是詭計的一環，因此可以將殺人動機編派的曲折離奇，好讓讀者如墜五里霧中，最後才知道看起來最不可能是兇手的人，其實反倒是最有理由行兇的人。殺人動機可以說得天花亂墜，但往往卻只是讓人覺得可笑而已。怎麼會有人安排了一整套的殺人詭計外加不在場證明，到頭來卻只是為了一個狗屁不通的殺人原因呢？

　　殺人動機的不深刻，換句話說，其實只是應作者與讀者的需要而殺人。畢竟要有命案的產生，整部推理小說的情節才可以推動下去，就像作者為讀者編寫的動腦益智問題一樣。

　　不過等到冷硬派推理小說與犯罪小說出世以後，殺人動機就不再只是詭計的附屬品而已。錢德勒曾說，犯罪小說的貢獻是：「把謀殺還給有理由做這些事的人，不再只是提供一具屍體。」自此殺人動機就成了情節的一部分，推理作家可以在殺人動機上多所著墨，詳細敘述兇手殺人的心路歷程。謀殺本身成了一個故事，而不再只是一個動作而已。

　　講到這裡，我想跟大家介紹一位量少質精的日本推理名家，土屋隆夫。土屋隆夫的作品通常被歸為本格解謎一派，但是除了詭譎的佈局以外，他的作品仍有著豐富的內涵，尤其是在「殺人動機」的描寫上。土屋隆夫一直秉持著一個想法：殺人是終極的罪惡，因此會犯下殺人罪行的兇手，一定有其「不得不殺」的原因。「不得不殺」這四個字，的確貫穿了每一部土屋隆夫的作品。他筆下人物可能陷入絕境，可能憤恨難消，但是這還不夠；土屋隆夫很細膩地描寫出殺人者的心態變化，尤其是下定決心犯下殺人罪行的那一剎那。事實上，在這個過程裡，讀者往往會對兇手產生同理心地同情，然而終究仍對其錯誤犯行感到扼腕。畢竟如白羅所說：「殺人是不可饒恕的罪過。」

　　我個人極力推薦土屋隆夫所著《不安的產聲》一書，這部作品提供了一個有點匪夷所思，卻又說服力十足的殺人動機。或許朋友們在讀完西洋推理《尼羅河謀殺案》一書以後，可以去找這本東洋推理來看看。

更新日期：2002／0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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