擅長認人？小心，兇手就在你身邊！

　　你比較會認人還是會認路？

　　有一次全家出遊。我老爸開車，老媽坐前座；我跟老哥窩在後座打掌上型電玩。

　　老爸突然開口說：「幫我看一下，鹿港怎麼走？有沒有看到路標？」

　　那時我跟我老哥年紀都還小，記憶中好像才剛上國小而已，當然不會是老爸求援的對象；於是我跟老哥不約而同地望向坐在前座的母親，彷彿她是指引我們一家人脫離迷路窘況的一盞明燈。

　　只看我老媽慢吞吞地啜一口茶，慢條斯理卻胸有成竹地說：「我也不知道，因為沒看到路標。」

　　這下子，我們只好再將希望的眼光望向我老爸，只聽他喃喃地說：「我們結婚前不是有來過嗎？不過都十幾年了，路都不一樣了，我都認不出來。要不然，我也不需要妳幫忙找路了……」

　　老媽這時卻道：「你叫我認路我比較不會啦，出門都是你載我啊。你若是要我幫你認人，我就厲害得多了！」

　　於是自從那時候起，我就隱隱約約知道認識人跟認得路好像是挺不一樣的兩回事。

　　雖然我不是心理系出身的，但我也知道這兩件事恐怕不僅僅跟記憶力有關。認識人不是說某某人人面很廣，而是說他可以記得別人的長相；此外，光光知道「這個人我見過」那還不夠，我們通常還得指出「這個人是誰？在哪看過？」這才算數。而認得路的具體表現大致上是「知道某某地方怎麼走」，或者是「認得出這是什麼地方」。前者牽涉到一個人的交遊與人際關係，後者則跟俗稱的方向感與地理位置有關。我們可以很合理地猜測，這兩件本事應該分別由大腦的不同部份掌控；儘管記憶力好的人這兩方面的表現都不錯，但大多數人通常只擅長其中一項。

　　這兩件本事還有一點有趣的不同：你到過越多地方，你認得的路就越多，比如說計程車司機通常記得自己曾經到過的地點；但是你見過的人越多，你認得出的人卻不見得跟著增加，比如說公車司機通常不認得每一個搭過他車的乘客。

　　擅長認得路當然算好事：筆者全家出遊那次要是我老爸的本事再高一點，那麼我們也不會整整慢兩個小時才回到家，害得我第二天交不出作業還被老師罰站了一堂課。擅長認人呢？在大多數的場合裡，這也算不錯的本事；比如說專門與人面對面接觸的保險業務員，要是能夠在談生意時意外發現可以跟客戶拉上關係，那麼突如其來的親切感一定會增加不少生意成功的機會。

　　可是敏感的人會發現：那些擅長認人的朋友，偶而會讓人感到尷尬，甚至讓人覺得不安。我這麼說吧：當你想要做一些不希望讓周遭的朋友知曉的私事時，你通常會選擇一個陌生的環境，寧願面對一些陌生的人物；但是當你某一天發現這些所謂陌生的人物，竟然認得自己的朋友，甚至還可以當他們的面把你指認出來時，你不會害怕發抖打顫嗎？

　　下班不回家溜去喝酒的先生，發現酒保居然認識老婆；外遇的董事長，發現旅館服務生居然認識自己的夫人；學生蹺課偷看限制級電影，發現售票員竟然認識自己的老師；以上這些陷入窘境的當事人，哪一個不希望這個「心目中的陌生人」能夠繼續「陌生」下去？但是要記得人的長相難，要忘記人的長相卻更難，通常得付出一點代價，比如說：謀殺。

　　克莉絲蒂筆下諸多作品中，死了不少被害者。而這些人之所以被殺，有些當然是因為擋人財路，有些也是因為死者多行不義；但是「死者認出了兇手」而遭殺人滅口，無疑是相當常見的殺人動機。

　　由於動機往往也是推理小說謎團裡的一部分，因此在這邊我不會點出哪幾部作品裡的死者是因為「擅長認人」而惹禍上身。不過我倒想順便談談《一，二，縫好鞋釦》這部作品。

　　遠流第一批推出的五本小說，我相信已經很完美地扮演好開路先鋒的角色；本本精彩，皆為經典中的經典，讓人不禁滿心期待後續推出的作品。而這其中又以本書最受到推理朋友的矚目，因為這是首次在國內推出的譯本。

　　莫利先生是位牙醫，牙醫診療過程裡，醫生與病人的互動其實蠻特殊的：病人就張開口讓醫生用那些奇怪又可怕的工具，在自己私密的口腔裡翻攪。再加上這時候病人嘴巴張得老大，有什麼意見除了哼哼哈哈以外，什麼話都說不出口；喔，當然，有需要的話他還可以大叫。

　　由於病人此時處於一個任人宰割的狀態中，因此一些以親切著稱的牙醫師，通常都會在這時候跟病人閒話家常，希望可以藉此緩和病人緊張的情緒。不過由於這時候病人通常只能夠哼哼哈哈，因此牙醫師必須練就一口唱獨腳戲的功夫。久而久之，牙醫師通常都變得有點多嘴。莫利先生就是這樣典型的一個「健談」牙醫師。

　　然後嗜讀推理小說的你我都知道：多嘴的人通常都短命，即使他只是一個平凡的牙醫。莫利是死於他的多嘴，還是另有原因？有那麼多名人在他的牙醫診所中就診，是刻意的安排，還是單純的巧合？故事中不時扯上的諜報工作，到底在這件命案中又扮演了什麼角色？

　　由於事關謎底，筆者在這邊不再多談。只不過要敬告所有的克莉絲蒂書迷們：大家要特別留意，張大自己的心靈之眼。這本書裡作者刻意安排的「燻紅魚」數目之多，在她筆下也屬罕見。此外，筆者特別欣賞結尾時白羅對兇嫌講的那句話：「每個人都是人生父母養，每個人的生命都一樣地珍貴。」老古板偵探白羅捍衛正義的決心，可不輸那些踽踽獨行於街頭的冷硬私探哩！

　　談到這邊，於是我再回頭想想：我希望自己比較會認人還是比較會認路？看來還是擅長認路比較實用一點：可以節省時間，可以免得讓他人尷尬；更重要的是，或許哪一天我的不擅認人，可以讓我自己免於殺身之禍。

更新日期：2002／03／25

【前期回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