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稅闖大禍 ── 引爆南北戰爭的歷史真相

文◎波音

　　戰爭有兩個理由，一個是對外宣稱的理由，另一個是不對外宣稱的理由。

　　以上都是對外宣稱的理由，並一直流傳到今天。但如今，歷史學家越來越關注表面理由背後的理由──關稅，一個讓美國陷入四年內戰的真正原因。

　　關稅，說白了就是把國門關上，什麼東西進來都得交稅。美利堅在建國之初，是一個典型的農業國，製造業很不發達。當英軍的外部威脅消除後，美國國內的製造業開始起步。在一部分人看來，美國湧現出來的工廠的生產能力和競爭能力同歐洲各國相比，還很幼稚，是應該重點保護的「民族產業」。而且，由於當時美國勞動力不足，因此工廠必須支付給工人比歐洲工廠更高的工資，才能招到工人，這也使得美國工廠生產的產品成本高，價格高，競爭力不強。

　　怎麼扶持北美大陸上這些幼稚的民族產業呢？

　　徵收保護性關稅！對於從歐洲進口的工業品，徵收高額的關稅，使得進口工業品在本國的售價抬高，在本國市場上的競爭力下降。在當時的美國，新興的製造業主要集中在北方，而國會主要由北方佬掌控著，於是美國關稅稅率不斷提高。到了一八二八年，更加嚴格的關稅法案在美國國會通過了，歐洲工業品要交的稅更多了。

　　北方佬彈冠相慶，因為他們自己生產的工業品更有價格優勢，能賺更多的錢了。可是南方佬不幹了，因為關稅戰從來不會只有一方出招，而另一方無動於衷。美國提高關稅的做法，會激怒歐洲各國，迫使歐洲各國也同樣提高關稅，來懲罰美國對自由貿易的阻礙。

　　這會帶來什麼後果呢？那就是美國出口的產品將被歐洲各國徵更多的稅，美國出口產品的競爭力下降。那麼，當時美國出口的主要是什麼產品呢？歐洲人才不稀罕美國那些粗製濫造的工業品呢，英國的紳士們購買美國的菸草，全歐洲的工廠採購美國的棉花，這些農產品都是美國南方生產的。

　　關稅戰的結果是北方佬賺錢，南方佬賠錢，這樣的關稅顯然大大的不公平。南方的南卡羅萊納州（South Carolina）反應最激烈，在州代表大會上，這個州甚至宣布關稅法案在該州無效。不僅如此，南卡羅萊納州還通過了一些法令，準備組織軍隊和購置武器。

　　美國政府（主要由北方佬控制）感覺事態嚴重了，南方這種做法哪裡是對關稅不滿，分明是要另立中央啊！一八三二年，當時的傑克遜總統派遣了八艘軍艦封鎖了南卡羅萊納州，動用武力迫使南方各州接受關稅法案。

　　在武力面前，南方暫時屈服了，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生產的棉花、菸草在歐洲失去競爭力，銷量下降，利潤減少。關稅戰讓南方人要麼購買北方生產的成本高、價格高的工業品，要麼購買附加了高關稅的歐洲進口工業品，總之都不是便宜貨。簡單地從錢的角度看，南方人的損失就是北方人的收益。

　　南方人也不是沒想過通過正當的議會鬥爭來為自己爭取權利，他們甚至在一八四四年還獲得了短暫勝利，支持南方的總統在一八四六年通過了新的關稅制度，開始降低關稅。從一八四五年的關稅高點百分之二十四左右，經過數次調低，到一八五七年，美國關稅稅率降低到了百分之十五左右。這個稅率已經在南方人可接受的範圍內了。

　　而且，降低關稅稅率並不意味著美國政府從關稅中獲得的收入減少了。南北戰爭前關稅最高的一八四五年，美國關稅收入是兩千七百五十萬美元；十年之後，關稅稅率下降到了百分之二十左右，美國關稅收入是五千三百萬美元；到一八六○年，關稅稅率為百分之十五，美國關稅收入是五千三百二十萬美元。關稅稅率下降而關稅收入還在上升，這得益於稅率下降激發了美國和歐洲各國之間貿易量的大幅度增長。所以美國關稅下降的這段時間，不論對於南方農場主還是美國政府，都是美好的。對於購買歐洲工業品的美國人，以及購買美國菸草、棉花的歐洲人，也是美好的。

　　但對於生產工業品的北方佬來說，生活不美好了，輪到他們感到不公平了。關稅稅率下降，就意味著歐洲工業品在美國市場更有競爭力了，北方佬再也不能用自己粗製濫造的工業品坑蒙拐騙本國人，就算是他們巧舌如簧地號召大家熱愛祖國，支持國貨，他們的產品還是賣不動。

　　什麼是公平？以保護幼稚的民族產業的名義提高關稅，讓自己的父老鄉親購買粗製濫造的產品，這算是公平嗎？北方佬習慣了高關稅時候的好日子，並把那段日子視作公平。當那段日子隨風而逝，他們就不習慣了，感到不公平了。

　　北方佬純粹是被當年的美國政府慣壞的。現在，他們試圖讓往日美好的時光昨日重現，重新執掌美國政府，制定高關稅。可怕的是，他們居然成功了。一八六○年，北方佬控制的國會通過了新的關稅法，提高了關稅稅率。這個新的關稅法的關稅稅率定在了多少呢？

　　先別往下找答案，您不妨猜猜看。

　　這個新的法案叫做《莫里爾關稅法》（Morrill Tariff Act），目的就是換掉一八五七年通過的那個關稅稅率百分之十五的法案。新法案的稅率定在了令人瞠目結舌的百分之三十七•五。這還不算，國會還打算擴大應徵收關稅的進口項目。

　　這哪裡是要徵稅，分明是想打劫，北方佬要借新法案打劫南方佬的財富。南方佬搬出了美國憲法，找到了第一條第八款：聯邦政府通過立法徵得的各類稅收用於償付國債，支付國防開支，以及提供大眾福利。

　　保護幼稚的北方民族工業免受歐洲工業品的衝擊，這算是提供大眾福利嗎？顯然不是。因此，大幅提高關稅，就是違背了憲法。既然北方佬連憲法都不遵守了，我們南方人還有必要和他們在一口鍋裡吃飯嗎？

　　局勢日趨緊張。一八六○年十一月，公開主張廢奴和高關稅的林肯（Abraham Lincoln, 1809-1865）當選為美國總統。一個月後，上次挑頭鬧事的南卡羅萊納州率先發難，正式宣布退出聯邦。隨後，南方其他六州先後獨立。林肯就職前兩天，《莫里爾關稅法》通過並執行。慘烈的南北戰爭隨即爆發了。

　　林肯是南方人恨之入骨的人物，並在南北戰爭結束時遭到了暗殺。但其實，他雖然支持高關稅，但《莫里爾關稅法》並不是出自他手，他只是在矛盾激化的時刻剛好站在了火山口上。

──摘自《透過錢眼看大國興衰》第九篇「南北戰爭：讓稅再飛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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