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的獨門準備金

文◎波音

　　亂世出英豪。一片混亂的法蘭西終於等來了一位小個子的英豪──拿破崙．波拿巴（Napoleon Bonaparte, 1769-1821）。法國軍隊在這位戰神的統帥下，頑強地抵禦了外國聯軍的多次進攻。一七九九年十一月，羽翼豐滿且野心勃勃的拿破崙發動「霧月政變（coup of brumaire）」，輕鬆地奪取了法國的政權。

　　許多法國人都把拯救法蘭西的希望寄託在這位強人身上，而我們的問題則是：拿破崙可以在戰場上百戰百勝，那麼他在經濟戰場上會有什麼戰績呢？

　　法國大革命十年浩劫，讓法國的國庫空空如也。作為戰爭狂人，拿破崙希望的是在經濟平穩發展的前提下，高效地徵稅和發行國債，滿足自己治理國家和對外作戰的資金需求。一八○○年，在一些金融家的建議下，拿破崙創立了法蘭西銀行（Banque de France），銀行由政府和私人分別投資五百萬法郎和兩千五百萬法郎，其中拿破崙個人也投資了兩萬法郎。法蘭西銀行陸續兼併了法國最大的幾家銀行，壟斷了巴黎地區的紙幣發行權。法蘭西銀行相當於法國的中央銀行，不過與金融家控制的英格蘭銀行不同，法蘭西銀行是由政府控制的。

　　政府控制的銀行、紙幣發行，聽上去似乎很耳熟啊！這不就是那個賭王約翰．勞提倡的經濟政策嗎？繞了近一百年的彎路，法國還是走回了約翰．勞指明的道路上。

　　對於發行紙幣，需要解決的永恆問題是準備金。憑空印一堆鈔票，老百姓是不答應的，老百姓寧可以物換物，也不會要沒有準備金保障的紙幣。約翰．勞和他的銀行準備金率達到了百分之五十，不可謂不高，為了繼續發行紙幣，他還得搞出個密西西比計劃，用新大陸上的潛在收益轉換成股票，用股票轉換成國債，發行更多的紙幣。

　　那麼現在，皇帝陛下，您有什麼東西可以做準備金呢？北美路易斯安那殖民地嗎？不要說法國民眾不會再相信密西西比肥皂泡，一八○三年手頭緊張的拿破崙已經把那麼大一片土地賣給了美國，肥皂泡都沒得吹了。

　　皇帝口袋裡什麼都沒有，但皇帝會打仗！

　　拿破崙的策略是以戰養戰，以戰養國。拿破崙四處出擊，占領義大利北部後，扶持起傀儡政權，令其每年給法國上供。拿破崙又先後攻入德國、西班牙，也是通過扶持傀儡政權，掠奪當地的財富。

　　隨著拿破崙大軍節節勝利，每年有十億法郎的境外稅收源源不斷地流向法國。這筆鉅款除了用作戰爭的軍費外，拿破崙發給法蘭西銀行，作為準備金，來增發紙幣。一八一一年以後，境外稅收還用來發放貸款，促進法國的經濟發展。

　　說白了，拿破崙是用自己的軍事掠奪的預期收益，來作為發行紙幣的準備金。

　　在拿破崙的統治時期，法蘭西銀行和它發行的紙幣信用很好，人們願意用紙幣來做生意，法國經濟不僅恢復了元氣，還日趨繁榮了。而且拿破崙依靠強力，消除了國內市場上許多地區障礙，促進了商業的發展。

　　當然，這不能僅僅歸功於拿破崙的軍功，早在拿破崙嶄露頭角之前的混亂時期，法國王室和貴族被殺的被殺，逃亡的逃亡，那些過去不用納稅還享有特權的等級已經灰飛煙滅，這本身就減輕了第三等級的納稅壓力。

　　遺憾的是，以掠奪為基礎的法國金融體系並沒能順利轉型到依靠自身經濟發展支撐的體系上來。有兩個因素阻擋了皇帝在經濟戰場上所向披靡。

　　第一個因素是掠奪經濟模式本身有缺陷。拿破崙就像中國古代的楚霸王一樣，屢戰屢勝，但只要被劉邦打敗一次，就是致命的。因為他的經濟模式建立在掠奪的基礎上，只有勝利和戰利品才能穩定紙幣的價格，而一次失敗就會令紙幣幣值地動山搖，拿破崙的財政基礎就會像多米諾骨牌（domino）一樣，推倒一塊，就接二連三地倒下。

　　退一步講，就算拿破崙常勝不敗，征服了全世界，他的經濟模式也將走到盡頭。當所有的敵人都被消滅，搶無可搶時，皇帝您拿什麼來穩定幣值呢？這個問題對於戰神拿破崙來說，是無解的。

　　而第二個因素，則是拿破崙咎由自取，犯了嚴重的經濟錯誤。

──摘自《透過錢眼看大國興衰》第七篇「兩個拿破崙，別樣滑鐵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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