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刊日期:2012/11/05
6期 部落文化與歷史書寫



「我今天不下筆,恐將永無賽德克族歷史文化的文字紀錄!」
郭明正老師是賽德克族馬赫坡部落後裔,
20 多年來與部落族老長時間訪談,
並蒐集豐富的歷史文獻交叉比對,
以一問一答的方式,完整呈現出
賽德克族口傳文化的真實面貌,
抗日六部落族人的整體歷史與深層情感,以及
餘生後裔歷經時代悲劇之後的驚人生命力。
這是研究賽德克族與霧社事件最珍貴的部落觀點。

★名家推薦:鄧相揚(暨南國際大學人類學研究所兼任助理教授)、孫大川(原住民族委員會主任委員)、周婉窈(臺灣大學歷史學系教授)、魏德聖(導演/編劇/作家)、馬志翔(導演/編劇/演員)

媒體報導:
•聯合報:郭明正新書 66問答解密賽德克
•人間福報:訪耆老出書 問答還原霧社事件
•TNN數位台灣:郭明正新書 66問答解密賽德克

目錄摘要:
【賽德克族的文化與生活】賽德克族的部落領導人(頭目)如何產生?/賽德克族在喪葬方面有何 Gaya/Waya?/善獵的賽德克族有什麼樣的狩獵文化?/出獵之前,如何解讀祖靈及靈鳥的啟示?
【賽德克族的歷史與傳說】賽德克族如何述說「起源傳說」?/什麼是「東眼山事件」?/什麼是「紗拉茂事件」?莫那•魯道於其中扮演的角色又是什麼?
【霧社抗暴事件】德固達雅群與周邊族群的關係如何?/「霧社事件」的經過為何?/我的家族與「霧社事件」有什麼關係?/花岡一郎和二郎是否實際參與「霧社事件」抗日行動?
【重生】日本人進行過何種川中島「清算」行動?/川中島社還設有頭目嗎?/「霧社事件」遺族與其他族人對莫那•魯道評價如何?/自一九五○年代之後,賽德克人是否曾遠赴中央山脈探訪始祖起源地?

第6期 部落文化與歷史書寫
第5期 傾聽歷史的叮噹聲
第4期 洞見真正的矽谷精神
第3期 改變人生的幸福科學
第2期 愛上國學大師的國文課
第1期 被中國歷史忽略的商道智慧
精選文摘

什麼是狩獵靈包?

◎郭明正(屬於賽德克族德固達雅群,族名叫 Dakis Pawan)

  答}賽德克族的男子或許並非個個善獵,但在部落時期,極少有男子終其一生都未曾獵得一隻山羌、山羊或山豬;當然先天即患有肢體障礙、確實無法出獵者除外。事實上,賽德克男子都擁有「狩獵靈包」,顯見男子普遍具備狩獵能力。也因此,賽德克族的語言沒有「獵人」一詞,因族中男子個個都是獵人。

  德固達雅人稱狩獵靈包為 lubuy halung 或 lubuy tlenga,簡稱 lubuy;lubuy 是袋子、包包,halung 是槍枝,tlenga 為隱埋型吊套式的陷阱。狩獵靈包是獵物的召魂包,大小約為成人的一隻手掌,呈長方形或接近正方形。狩獵靈包以山羌皮縫製而成,通常取成年山羌背脊兩側的皮,據說這種皮比較經久耐用。

  狩獵靈包裝著各類獵物的小肉塊,包括鼻端、耳葉尖端、連著睫毛的上眼皮,以及含獸毛的尾巴末端等,基本上以切自野豬為主。鼻端肉塊選取鼻尖處或右鼻孔側邊處,耳葉尖端取自右耳,上眼皮取右眼;若曾獵得臺灣黑熊,則會取右掌或右腳的熊爪。取各類獵物的鼻尖及尾巴的小肉塊表示有頭有尾,意指狩獵時不致漏獵,例如槍獵時不致射偏、陷阱獵時獵物不致掙脫、狗獵時獵物不致被獵狗爭食等。

  製作狩獵靈包都在耕地住屋內隱密進行,孩童及女性不得在場。製作過程是這樣的:內容物部分,將切下的野豬或其他獸類的各部位小肉塊先以煮開的熱水燙過,這個過程最重要,關係著小肉塊是否能夠耐久不易腐敗。燙過後曬乾。

  靈包部分則是取下羌皮,稍微曬乾不去獸毛(用久了以後,獸毛會自然逐漸脫落;但也有耆老們認為曬乾後要將獸毛除去)。曬乾的羌皮塊很硬,必須混著花生殼或米糠,在臼中搗軟。

  接著取野蜂的蜂蜜連蜂巢煮成蜂蠟,將曬乾的小肉塊沾上熱蜂蠟液,自鼻端部位至尾部,緊靠著並排黏於羌皮內側,再於黏著端澆上一層蜂蠟封住。待蜂蠟液冷卻、凝固後,縫製成皮包。

  耆老們告訴我的狩獵靈包製作過程,都是傳承自霧社事件之前舊部落的長者們。耆老們講述的內容大致相同,而他們所持有的狩獵靈包,幾乎都由各自的血親長者們傳承下來。我曾目睹族老們更換狩獵靈包內已經腐壞的小肉塊,他們特意讓我見識更換的過程。

  狩獵靈包是賽德克男子狩獵時隨身攜帶的「法器寶物」。以陷阱獵為例,當天要放置第一個陷阱時,會取出狩獵靈包置於設陷位置,虔誠肅穆地與祖靈對話,祈求豐獵。每一只狩獵靈包都有各自的祈求用語,但是狩獵靈包的祈求用語屬於 Gaya 的範疇,不得隨意公開談論。

  談到祈求用語,我要特別提出兩個看法。其一,一般人常將上述「與祖靈對話的祈求用語」概稱為「咒語」,這是不適宜的,主要因為對於賽德克族的 Gaya 生疏或不解所致。其二,族人們有了宗教信仰後,許多獵人祈求的對象已由「祖靈」換作「信仰的對象」;轉換之間,其內心的掙扎應與個人的信仰有關,但並非每位有宗教信仰的族人都移轉了行獵時祈求的對象。

  休獵時,獵者會妥為收藏存放狩獵靈包,絕不得讓家中孩童及女性觸摸,若不慎被孩童們拿去把玩,則孩童的嘴角會長瘡,必須由狩獵靈包的持有者施以「袪瘡之術」(piiyuk),否則難以根治;若是女子因好奇而隨意翻動,狩獵靈包將會從此喪失應有的靈力。因此,平日裡長輩們會一再交代家中的婦女和孩童不得任意觸摸男用獵具,尤其狩獵靈包。即使狩獵靈包不慎掉落在屋內明顯處,家中又剛好沒有適當的男性可處理,婦女也不可擅自處置;遇此狀況,她們會尋求與持有者有血緣關係的男性協助處理。

  狩獵靈包的傳承有一定的 Gaya。第一種是「宗族或姻親長輩傳予晚輩的傳承」,除了父傳子、祖父或外祖父傳孫子或外孫,其他的傳承需饋贈物品給長輩,而隨著血緣的親疏遠近,饋贈物品的輕重也有所不同,但即使長輩一再辭謝,回饋一隻雞及小米麻糬是必要的,因為沒有透過「饋贈族規」所承繼的狩獵靈包不會發揮其靈力。第二種屬「一般族人之間的相互傳承」,最常見於獵友之間惺惺相惜之餘,會鼓勵自己的子弟向獵友求得狩獵靈包的承繼。後輩族人會求其傳承狩獵靈包者,都是獵名在外的族中長輩,德固達雅人稱「求傳狩獵靈包」為「smrai lubuy」,字面上的意義為「向狩獵靈包求婚」,由此可見狩獵靈包的傳承是很慎重的大事。

  狩獵靈包的傳承中,最重要的是該狩獵靈包代代相傳的「與祖靈對話的用語」(kari tnlubuy)。日治時代之前,承繼者必須對所承襲的狩獵靈包用語熟記無誤,始可完成傳承的程序。日治時期習得日文後,很多當時的族人深恐遺忘,便以日文片假名將用語記載於紙上,並與狩獵靈包一起存放,以便日後隨時複習背誦。

  饋贈物品一般為一隻雞或兩隻雞、小米製作的麻糬及小米酒等;若為兩隻雞,則必為一公一母。該送一隻雞或兩隻雞,雙方是有默契的,在「懇求傳授」的過程中就會有所暗示。若是送一隻雞,表示傳授者要與承繼者分享,這裡的「分享」可指傳授者願意將他的狩獵靈包與承繼者分享,也可指承繼者獵獲獵物時要與傳授者分享。餽贈雞隻時,透過宰殺雞隻時的雞血,做為祖靈對傳承的見證。送兩隻雞,則表示讓承繼者能不斷獵得獵物,就如一公一母的雞隻會不斷繁殖一樣。至於送小米製作的麻糬,則是企盼該狩獵靈包能與承繼者結(黏)為一體,展現其應有的靈力。

  若長輩的狩獵靈包內有臺灣黑熊的熊爪或其他部位小肉塊,又願意傳承給晚輩,則可能會殺豬餽贈或另送珠衣,因為能夠承繼曾獵得臺灣黑熊的長輩的狩獵靈包是一項殊榮,也是可遇不可求的際運。傳承時,並非將狩獵靈包整個傳給承繼者,而是抽取其中的一、兩樣小肉塊,如鼻端及尾巴部位、上眼皮及耳葉尖端部位,或僅尾巴部位皆可,其餘待承繼者獵得獵物時再行補足。

  還有就是承繼者所獵得的第一隻獵物,其頭部要回饋給狩獵靈包的傳授者,往後也要經常與傳授者分享獵獲物,特別是將野豬的頭部饋贈給傳授者;但食用後,傳授者會將野豬的上顎骨歸還給承繼者,因賽德克族男子會將野豬上顎骨吊掛於住屋或穀倉的屋簷下,並依獵獲順序吊掛陳列。有人說這是賽德克男子炫耀其狩獵功績的行徑,其實不然,這猶如本族文面的 Gaya 一樣,是將榮耀直接「寫」在臉上,讓族人或外族人一目瞭然,不必多費唇舌誇耀自己如何地英勇善戰。將所獵獲野豬的上顎骨吊掛於明顯處,即清楚、明白地昭告「我是勤獵、善獵的男子」,對部落的孩童也有「寓教於獵」之效。

——摘自《又見真相:賽德克族與霧社事件》第一章「賽德克族的文化與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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