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塵往事腦醫學》精彩內容

1．世界各國亂點梅毒名

〔十六世紀的醫學史詩解決紛亂的梅毒命名〕

　　梅毒不但是所有疾病中病名最多的，而且往往以國家取名，因此造成各國之間互踢皮球的尷尬又嫌惡的情況。梅毒會有如此紛亂、不受歡迎的名譜，其歷史淵源與人類開拓疆土和擴張貿易有密切的關係。

性病由來已久且歷久不衰

　　根據專家的意見，性病在史前人類早已存在。人類最早記載的性病是淋病（gonorrhea），由希臘三大哲學家之一的亞里斯多德（Aristotle）命名，意指性交種子從尿道排泄出來。「性病」（venereal disease）這個名詞則遲至1497年才出現，希臘語為venery，取自羅馬神話中專管愛和美的女神維納斯（Venus），表示男歡女愛後產生的後果。

　　梅毒在十六世紀初期肆虐歐洲大陸，宛如瘟疫，其嚴重程度不亞於當時天花之流行。因為這兩種病皆以皮膚發疹為其臨床特徵之一，所以當時醫界就以皮膚疹的大小來加以區別；梅毒的皮膚疹較大，稱為La Grosse Verole（英文是the greatpox，意思是大天花）；天花的皮膚疹較小，稱為La Petti Verole（英文是 the smallpox，意思是小天花）。

　　根據英國克勞爾斯（William Clowers）在1579年的報導，倫敦聖巴托羅繆（St． Bartholomew）醫院的住院病人，每20名就有15名是梅毒病患。在十六世紀初期的巴黎，約三分之一的市民得了梅毒。可見梅毒在當時的歐洲是相當可怕的流行病。

　　梅毒的大流行，要經過約半世紀或一世紀才逐漸緩和下來，表示微生物與宿主之間的戰爭已取得某些平衡，即宿主對細菌病原已產生免疫抗體，或者梅毒菌已失去原本兇惡的毒性。

　　梅毒的有效治療，須等到1940年代盤尼西林的出現。但是要完全消滅梅毒，盤尼西林也束手無策，正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梅毒菌對藥物會產生抗性。至於其他性病，例如疹和淋病，也依然揮之不去。現在，愛滋病又崛起，很像十六世紀梅毒的流行，是沒有特效藥的致命之病。

哥倫布惹的禍

　　哥倫布在1493年發現新大陸，為西班牙帶回領土、財富和榮耀，但同時也帶回可怕的梅毒。哥倫布一行人回國後，隨行的團員及帶回的男土著，紛紛解散返鄉，或流浪他國。不久，巴塞隆那出現有皮膚疹的致命新病，並逐漸蔓延整個西班牙，當時稱為西班牙病（Spanish Disease）。

　　然而，當時解散的團員大部分並未解甲歸田，反而變成傭兵，參加法國年輕新國王查理八世 1494年2月圍攻拿波里的戰爭。這些傭兵大部分投靠法國，另一部分則投靠拿波里王國（即現今義大利的拿波里）。拿波里被圍困時，眼看就要失守了，遂想出一個苦肉計兼美人計的報復方法。這個苦肉計是，把得到新病的妓女和婦女--尤其是容貌美或身材佳的婦女--驅逐出城。法軍面對這些彷彿從天而降的美女們，性衝動早已把理智遠遠拋在腦後，絲毫沒有懷疑這是一種陷阱，故肉體的結合是無法避免的事，連統帥也不能例外。結果，法軍雖然獲勝，但是當查理國王班師回朝時，士兵未到巴黎就已經因染新病而幾乎全軍覆沒。因此，法國人稱此新病為拿波里人的病（The Neapolitan Disease），而拿波里人則稱法蘭西病（The French Disease）。查理八世也在28歲時死於梅毒。

　　查理八世的軍隊主要由傭兵組成，國籍包括有法國、西班牙、日耳曼、瑞士、英格蘭、匈牙利和波蘭。法軍瓦解後，這些傭兵紛紛回鄉，很快地新病也蔓延到整個歐洲。

　　這個新病，1495年在德國出現，1496年在荷蘭，1497年在英國，1499年在波蘭，1500年在俄國和北歐。因為禍首是法國，各國一致叫此病為法國病。

　　法國人當然不願意這個性病叫法國病，最初建議叫大天花，因各國反應冷淡，乾脆怪罪哥倫布，叫西班牙病。西班牙也不甘受辱，找出梅毒的發源地西印度為代罪羔羊，稱為西印度病（The West Indian Disease）。

　　當著名的葡萄牙海上探險家伽馬（Vasco da Gama），在1498年繞過好望角到印度時，也把梅毒帶去，故印度人稱此病為葡萄牙瘡（The Portuguese sore）或歐洲病（The European illness）。

　　梅毒在1505年首次出現於中國，由廣東登陸向內地蔓延，故稱廣東瘡或廣東病（Canton Disease）。梅毒在日本出現較晚，1569年才出現於東京，因認為是由中國傳過去的，故稱唐人縱情病（The Chinese pleasure disease）或唐瘡（The Chinese sore）。

　　在醫學史上，只有梅毒像一個燙手山芋，以這麼多的國家或民族命名。此外，梅毒在民間也有很多名字，有些名字比較文雅，有些比較粗俗。法國妓女戲稱梅毒是喜歡亂點鴛鴦譜愛神邱比特的病（Cupid掇 disease）；又當初梅毒在法國流行時，喜歡玩弄愛情的貴族往往以得梅毒為榮，藉以表示自己是情場高手，故又稱為風流病（gallant disease）。

　　據估計，梅毒至少有五十多個名字。目前較正式的名稱是梅毒（syphilis）、法國病和Lues（Lues是希臘文，意指傳染病）。

梅毒正式命名

　　梅毒的名字，在它流行的最初一百年，各國爭論不休，互相踢皮球，皆不願意自己國名變成病名。這種吵吵鬧鬧的局面，要等到約三百年後，才劃上休止符。

　　梅毒是十六世紀義大利名醫佛拉卡斯托羅（Girolamo Fracastoro, 1483-1553）（圖一）一首醫學史詩中主角牧羊人西菲力士（Syphilis）的名字。

牧羊人怎麼會與梅毒扯上關係？

　　佛拉卡斯托羅不但是名醫和教皇的御醫，也是傑出的哲學家、天文學家和文學家。佛拉卡斯托羅與哥白尼（Nicolas Copernicus）是義大利帕多瓦（Padua）大學的同學，比哥白尼早提出地球和星球對一個定點旋轉的學說，後來哥白尼才提出這定點是太陽。

　　佛拉卡斯托羅寫了一首拉丁文長詩，共三冊，詩名是《西菲力士或法國病》（Syphilis sive Morbus Gallicus）（圖二），是敘述梅毒新病的醫學史詩，內容描述梅毒的蔓延、症狀、傳染途徑、治療等等。這首詩在當時非常受歡迎，不斷有多國翻譯和再版。西菲力士是希臘神話中絕代美人奈娥比（Niobe）的兒子，而奈娥比是女性悲慘命運的象徵，所謂紅顏薄命。後來母子二人皆被阿波羅（Apollo）射死，有人因此推想，阿波羅的箭可能被佛拉卡斯托羅影射為梅毒的細菌。另外，佛拉卡斯托羅亦寫了一本傳染病的經典論著《論傳染與傳染病》（Treatise on Contagion）。因此，佛拉卡斯托羅是當時被公認的梅毒、流行病學和傳染病的專家。

　　佛拉卡斯托羅的醫學史詩在1525年出版。三百年後，醫學界為了紀念佛拉卡斯托羅對梅毒的貢獻，推薦用他的詩名西菲力士為梅毒的病名。

病名之外的政治影響

　　梅毒不但因為以國家命名而被互踢皮球，對某些國家的政治亦造成不小的影響。

　　最明顯的例子是，拿波里人用梅毒實施政治謀殺，對象是征服拿波里的法國國王查理八世和他的軍隊。查理班師回朝後不久，就死於梅毒。他的孫子法蘭西斯一世（Francis I）與藝術巨匠達文西（Leonardo da Vinci）的模特兒費洛米爾（La Belle Ferromiere）有染，費洛米爾的丈夫不甘心戴綠帽子，也設下了苦肉計，自己先得梅毒，再傳給妻子，妻子再傳給國王。這位國王也在英年時死於梅毒，享年32歲。

　　在當時的歐洲，政治權力中心在教皇與國王，但是不少教皇與國王亦得梅毒。這些人包括三位教皇：即亞歷山大六世（Alexander VI）、西留士二世（Julius II）和李歐十世（Leo X）；三位沙皇：即彼得大帝、恐怖伊凡（Ivan IV the Terrible）和凱薩琳女皇（Catherine the Great）；兩位國王：即英國的亨利八世和法國的路易十四。其中以恐怖伊凡的例子最為特殊；伊凡年輕時是賢明有為的國王，後因得了梅毒，思想和行為變得怪異荒誕，並大開殺戒，實施恐怖統治，完全變成另一個人。

　　所以，梅毒在歐洲出現後，不但為了命名造成歐洲各國之間的摩擦，也影響某些教皇和國王的政治生涯。梅毒會造成這麼微妙而廣大的影響，恐怕是其他疾病望塵莫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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