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曼•多吉(Norman Doidge) 諾曼.多吉自序 這個大腦不能改變的信念主要來自三個看法:第一,腦傷病人很少能夠完全恢復的;第二,我們無法看到活人大腦內部神經工作的情形;第三,現代科學從一開始就認為大腦是個設計複雜、建構精美的機器,而機器雖然可以做非常多令人驚異、嘆為觀止的事,它卻不會改變或生長。 我會對大腦可以改變有興趣,主要是因為我是精神科醫生及心理分析師,當病人的情況沒有像我預期的進步那麼多時,一般人通常會歸因到他大腦的硬體上。「硬體」是另一個把大腦比做機器的比喻,認為大腦好像電腦的硬碟,線路一旦固定了便永遠的被固定了,每一個設計都是事先設定好了來做某一個特定的功能。 當我第一次聽到人的大腦可能不是事先設定,它可以改變時,我必須自己去觀察、去做實驗來評估證據以說服我自己。這個調查使我走出了我的心理諮商室,進入一個新領域。 我開始去各處旅行,會見大腦科學先驅的各個有名科學家,這些人在一九六○年代後期及一九七○年代初期做了許多實驗,發現了令人意想不到的結果。他們發現大腦每一次做不同的活動時,這些活動都改變了大腦的結構,每次練習都改變大腦的神經迴路,使它更適合手邊的作業,假如某些部件壞掉了,其他的部件有時可以接管這項工作。那個把大腦比喻為機器,每個部件有它特定功能,大腦是這些特定部件組合的說法,並不能解釋科學家所看到的現象。科學家開始把他們所看到的這個大腦基本的特性叫做神經可塑性(neuroplasticity)。 Neuro是神經元(neuron)的意思,神經元是大腦和神經系統中的神經細胞。Plastic是可以改變的(changeable, malleable, modifiable)之意。一開始時,許多神經學家不敢在他們的論文中用「神經可塑性」這個名詞,他們的同儕嘲笑說他們在宣導一個華而不實的看法。但是,越來越多的實驗顯現這個現象後,他們終於推翻了這個大腦不能改變的教條。他們發現孩子並沒有被他一出生時的心智能力鎖住,受損的大腦常常可以重新組織它的功能,當一部分壞掉時,其他的部分可以來替代。假如大腦的某些細胞死了,經過一陣子以後,這些細胞的功能可以被替代,許多我們認為是固定的迴路,甚至基本的反射反應,都是可以改變的。有一位科學家甚至表示思考、學習和動作可以開啟或關閉我們的基因,因此重塑我們的大腦結構和行為,這可以算是二十世紀最驚人的發現了。 在我的旅途中,我曾拜訪過一位科學家,他使一出生就眼盲的人可以重新看到東西,另一位科學家則使一出生就耳聾的人可以聽得見。我見到幾十年前就中風,被宣稱無法復原的人,在神經可塑性治療之下,進步了很多。我也見到有學習障礙的人,他們的智商增加了,學習進步了;我看到一個八十歲的老人他的記憶可以回復到他五十五歲時的程度;我看到人們用思想重新設定他們大腦的神經迴路,改變了以前不可治癒的強迫症和創傷。我跟諾貝爾獎的得主請益,他們正在激烈辯論我們應該怎麼去重新思考大腦模式,因為現在我們知道了它是不停在改變的。 我認為大腦可以透過思想和動作來改變它的結構和功能的看法,是自人們第一次畫出大腦的基本結構及神經元以來最重要的一件事。就像所有的革命一樣,這個看法會有深遠的影響,我希望這本書可以告訴人們這些影響是什麼。神經可塑性的革命讓我們了解愛、性慾、悲傷、親密關係、學習、上癮、文化、科技,以及心理治療如何改變我們的大腦,所有的人文、社會科學、物理科學,只要是跟人性有關的學門都會受到影響,當然包括所有的訓練方式。這些學門都必須能解釋大腦可以改變自己的這個現象,並且了解每個人的大腦結構是不一樣的,它隨著我們每個人一生的遭遇而做改變。 雖然人的大腦顯然低估了它自己,但是大腦的可塑性也不全然是好消息。我們的大腦雖然因此更有彈性,更能應變,同樣的,它也更容易受到外界影響的傷害。神經的可塑性使我們更有彈性,但是同時也使我們更僵化,我把這個現象稱為「可塑性的矛盾」(the plastic paradox)。很諷刺的,我們一些最頑固不能改變的行為習性和毛病其實也是神經可塑性的產物。一旦某個改變發生了,在大腦中變成根深柢固,它就會阻止其他的改變發生。只有在了解神經可塑性的正向和負向效果後,我們才可能了解人類真正的潛能。 因為新名詞對從事新工作的人很有用,所以我稱從事研究大腦改變的科學家「神經可塑性專家」(neuroplasticians)。 下面是我與這些神經可塑性專家會談的經過以及被他們改造的病人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