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爾敲著我的旅館房門,把我吵醒。我們昨晚開車到鐘岩客棧,登記入住。我不到十一點鐘就上床了,知道今天會很早就出發,但沒料到會這麼早。我瞄了一眼床邊的時鐘:凌晨一點。 「快起來。」威爾在門外悄聲說。我打開房門。他快步走進房裡,交給我一個大包包,以及新的衣服與靴子。 「這是幹嘛?」我問,還睡意迷濛。 威爾走到窗邊,看著樓下的停車場。我的那輛車就停在那裡。 「你自己看吧。」他指著停車場說。 我在昏暗的光線裡想辦法看清楚。「看什麼?」 「我們的朋友回來了。就在街上。停在你的車子後面。」 我花了好幾秒鐘,最後終於看見藏在幾棵樹後的那輛休旅車。車子旁邊圍著好幾個人。其中一個拿著無線電,望著我們的方向。 威爾搖搖頭。「依我看呢,他們是打算要動手了。穿上新的衣服鞋子,把舊的全留這個在房間裡。八成從我們來到這裡之後,就有人在我們身上放了定位器。」 「慢著,」我說:「現在三更半夜的,你覺得我們該怎麼做啊?」 「我們得再一次甩掉他們,也就是說我們得把你的車留在這裡。別擔心。霍皮朋友會監視這裡的。傳言說,有群人在波茵頓峽谷那邊紮營,他們手上有更多的文獻。我們必須儘快拿到第三和第四個整合,而且我們不能冒著被扣留的風險。我們必須更深入荒野。」 威爾幫我打包新的衣物,檢查我擺進袋子裡的每一樣東西。我聽過波茵頓,那裡據說是個聖地,而且擁有許多美洲原住民遺址。我以前試過好幾次,想健行到那裡去,但總是走了一小段路之後就決定回頭。那個地方不知為什麼有點詭異。 「那個山谷有好幾處非常狹窄,」我說:「我們一進到裡面就會被困住。」 他用非常堅定的眼神看了我一眼。「還是有出口可以走出來的,只要你知道在哪裡。」 我瞭解威爾,知道這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從他臉上的表情看起來,他想讓我自己決定下一步的行動。我可以走,也可以不走。我要留在這裡,他也無所謂。 「霍皮人認為這個峽谷是個可以淨化人的地方。」最後他說:「說不定正是可以瞭解和諧有序(Alignment)與業力(Karma)的地方。」 我又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注意到他第二次提到業力,然後說:「好吧,我們走。」 我們收拾了其餘的東西,從後門悄悄溜出去,穿過漆黑的停車場邊緣,進到樹叢裡。接著威爾帶頭穿過蔭影,進到另一個停車場,那裡有輛聞起來像花生油氣味的舊柴油賓士等著我們。開車的是個矮小精壯,一頭長髮的男子。我儘快爬上車子,努力想辨識出那股味道。最後我想到了。這車用的是以一般炒菜油回收處理而成的生質燃料。 「這位是野狼。」威爾為我介紹駕車的這個人。「他是我的霍皮族老友。」 野狼約莫五十歲,只是他那雙淡琥珀色眼睛看起來年輕許多,頗有穿透力,簡直和真正的狼一模一樣。他對我微微一笑,點點頭。 我們靜靜坐在車裡,讓野狼載我們穿過幾條街,然後又掉頭好幾次,看看有沒有人跟蹤我們。我們甚至還停下來一會兒,熄掉車燈,只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一切看起來都安全無虞,於是我們開上一條繞過住宅街區的馬路,進到主街,向西開出小鎮。 「最好讓你自己安住中心。」威爾說完就轉開視線。 我很清楚他的意思。我深呼吸,提醒自己,我們正處在整個過程中的哪一個階段。我全心全意期待機緣的來臨,於是集中精神,心中只想著更長遠脈絡的真理。這時我馬上感覺到自己更清醒,更警覺,準備迎接即將來臨的一連串事件。 又開了幾哩之後,野狼放慢車速,停在通往波茵峽谷的步道入口。意外的是,路邊竟然停了好幾十輛車。威爾和野狼互看一眼。就在拎起行李準備下車時,威爾交給我一個手電筒,要我小心響尾蛇。 野狼哈哈笑,走近我身邊。 「記住,」他低聲說:「峽谷是淨化之處,但是山卻是尋找願景(vision)的地方。」 我想問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但是威爾卻打個手勢,要我跟他走。野狼駕車離去,我們朝峽谷走。經過大約一哩之後,我走近威爾身邊,問:「這附近有比較大的山嗎?」 威爾停下腳步,轉身面對我。「你為什麼問?」 「因為野狼剛剛說了一句話。」 「往北幾哩的地方,有一座非常荒涼的神秘山。」 他再度舉步前行,然後又轉身說:「野狼有個本領你應該知道——他通常可預知即將發生的事。」 我以前聽說過神秘山,但只知道約略的方位。可以確定的是,山所在的那片荒野非常之大。我知道我們必須耐心等待,才能得悉野狼話中的玄機,意外的是,我竟然也甘心等待。進入荒野原本應該會讓我憂心忡忡,但是越深入野地,我卻覺得越有活力。而且不像上次來到波茵頓峽谷所感覺到的那種毛骨悚然,此刻我所感受到的是正面的情緒——彷彿回到家的感覺,而且衷心相信即將發生的事必然是有益的。 我們穿過一大片長著柏樹與牧豆樹的區域,間雜著紅色的巨岩與裸露的地表。滿天燦亮的星辰讓手電筒幾乎無用武之地。 「嘿,」我問威爾:「霍皮人為什麼相信這個地方可以提升淨化作用?」 「因為這個地方的影響力。還沒有準備好接受某種突破(breakthrough)的人會被趕走。但是如果你準備好了,這個地方的力量就會幫助你。」 「你指的是能量上的幫助?」 「沒錯。根據傳說,如果你在這裡走的夠遠,比方至少幾哩遠吧,這個地方必然會測試你對人生的看法,同時啟發你重新分析自己在這個世界的發展方向。所以,我們被引導到這個峽谷來研究精神法則,是十分合情合理的。 「大家之所以會被這裡吸引,主要是因為經濟衰退的關係。在物質時代,我們通常會認為我們是用自己的知識和理性創造了自己的生活條件,一般的看法是,只要你發揮腦力,盡力工作,就能改善生活。 「但是事實上,大家都知道,事業成功與否的因素極難捉摸。你可能和另一個人具有同樣的理性,同樣辛勤工作,卻未必能獲得同樣的成功。此生是幸或不幸,總涉及某些未知的因素,而我們就要去找出答案來。」 他突然停下腳步,凝望著步道右側外面的那片平坦區域。 「我們往那邊走,」他說:「然後紮營,趁日出之前睡一下。」 我們往那個方向走去,不到幾分鐘,我們就搭起帳篷,把食糧裝袋,用繩子綁在樹上加以保護。之後,我心中浮現了一個問題。 「你認為那個未知的因素就是這種和諧有序?」 他點點頭。「據我那些霍皮族朋友說,第三個整合指出,在面臨像我們此時此刻的轉機,也就是經濟衰退,大家行為狂亂的時候,我們面前會出現一新的道路,讓我們世俗的需求得以滿足。」 威爾已經爬進他的帳蓬了。 「我們看看明天會怎樣吧。」
★★★ 隔天早晨,我被帳蓬外樹枝斷裂,以及威爾喊叫的聲音給吵醒。我穿上靴子,跑向我們綁著食糧的那棵樹。等我到了那裡,發現樹枝已經折斷,裝有我們食糧的袋子已經不見了。 「你看見了嗎?」威爾指山坡問:「牠很大一隻。」 「我看不見。」我回答說。 我們四處查看,最後找到了一些很大的足跡。 「奇怪,」我說:「我以為這附近已經沒有大熊了。」 附近有好幾塊冷凍肉,是熊拖走食糧袋的時候掉出來的。 「我們可以追蹤牠。」我撿起肉說:「想辦法弄回一些食物來。」 威爾靜靜盯著我,我知道他在想什麼。這不是個好主意。我們沒有武器,而且那是一隻大熊。說不定牠還有隻幼熊呢。 我們走回帳篷,威爾拿出他的鍋子,開始準備餐餚。空氣裡帶著寒意,飄起了小雨。 「問題是,」威爾說:「該怎麼辦?沒有食糧,我們就得作個決定。我們或許必須在這個荒野裡待上許多天,所以我們需要食糧。可是,如果我們回去找食糧,說不定會碰上追蹤我們的那些傢伙。」 「我們有什麼選擇?」我問。 「我們可以繼續走。順其自然。」 我不想這麼做。「沒有食物,我們不能待在這裡的。」 威爾看著我。「嗯,這是個挑戰,可是外面的世界不也是這樣嗎?想想看,幾百萬人正經歷相同的情況。他們有一天照常去上班,接到自己被開除的消息,突然之間,沒有錢可以買東西吃。他們的處境就和我們現在一樣,甚至比我們更慘。」 「可是我們要吃什麼?這附近有你的霍皮族朋友嗎?」 「沒有,」他說:「他們已經往北方去尋找第四個整合了,我們只能從陌生人手裡取得食物了。」 我瞇起眼睛。「這可不容易喔。」 「是不容易,可是話說回來,我們在現實生活裡不也都是如此嗎?就算我們替政府工作也一樣,如果別人不買我們銷售的東西,或不再需要我們所提供的服務,我們就無法生存。所以說到底,我們都算是運氣不錯的。如果這宇宙不對你微笑,如果你不夠走運,那你的麻煩就大了。特別是在像這樣的時代,我們都開始領悟到,其實我們都仰賴陌生人施捨食物。」 我從來沒聽過有人這麼直言不諱的,但我知道威爾說的沒錯。講白了,我們都是靠其他人的施捨度日。 「因此,」威爾繼續說:「幕後有些奧秘的法則決定有誰會出現或不出現——這是我們必須搞清楚,並與之和諧有序相處的法則。我之所以告訴你,是因為這就是第三個整合的內容。」 「好吧,」我說:「我們就順其自然吧。」 不到幾分鐘的時間,我們就吃完燉菜,把帳篷和水收進背包,朝步道走去。一會兒之後,威爾回頭看我。 「還有一件事。記住,在歷史上,也有其他的文化像我們此刻一樣的覺醒。這些文化都是規模比較小,而且有點遺世獨立的文化,但他們向來也都能發現我們這個宇宙所運行的基本精神法則。」 我加緊腳步,走在他旁邊。「所以你確信第三個整合會告訴我們法則是什麼?」 「是的,我們已經知道基本法則了。霍皮人告訴我說,這些法則有些面向還不完整,而且當然啦,每個人都必須在自己的人生中加以驗證,才能完全相信這些法則。可是沒錯,我們知道基本法則是什麼,第一條就是我們現在已經在用的。」 「是什麼?」 「真相法則(the Law of Truth)。我們用真相法則來讓自己的機緣可以延續不斷,而且在進行有意識的對話以交流真相的時候,這條法則也可以用來掌控局勢。只要記住,在機緣洪流源源不絕幫助你的時候,你就比較容易保持真相。但在經濟風險增高的時候,就比較難維持這樣的習慣。」 這時,我突然看見遠遠的步道上有兩個人走在我們前面。 「那邊有人。」我對威爾說。 我們加快腳步,最後終於可以清楚看見他們了。這兩名男子走在一起,身著健行裝束,頭戴寬邊帽,揹著價值不斐的大背包。 我轉頭看威爾。「你覺得呢?」 他聳聳肩。「他們看起來還好。我不覺得有什麼好擔心的。」 「好吧。」我說,不知為什麼,我覺得自己應該處理這件事。「我先過去,看能不能問他們買些食物。」 我提出這個建議,威爾似乎很意外,但他露出微笑,點點頭。 我知道露營的人通常很友善,也很願意伸出援手。我確信,只要我看起來不具威脅性,他們就會分我們一些食物。我走近時,他倆同時回頭。我露出大大的微笑,自我介紹,他們自稱來自加州來,名叫保羅和大衛。我馬上就知道他們是觀光客,很可能對文獻的事一無所知。 一開始,他們顯得非常友善,但就在我整理思緒,想著該怎麼提起食物的問題時,他們懷疑地看著我,開始退縮。 「聽我說,我們碰上了問題。」我說:「我們原本應該替在這裡紮營的朋友帶些食物去的,可是我們的食物偷了。我們得馬上趕到那裡去,這真的很重要。」我從後口袋掏出皮夾。「我希望你們有些多餘的食物可以賣給我。」 「我們得趕路了。」保羅侷促不安地說。他的朋友大衛很快就補上一句:「這條步道不時有公園管理員經過,我相信馬上就會有人來。」 他們倆人幾乎是跑著上路,還回頭望,好像怕我會追上去似的。他們匆匆前行,直到完全離開我的視線。 威爾從後面趕上我,一臉不解。 「看起來情況不妙。」他說:「怎麼回事?」 我也是一頭霧水,把交談的經過一字不漏地告訴他。他微微笑,搖著頭。我講到我說我們的食物被偷,而我們又需要帶東西去給朋友的那個部份時,威爾咧嘴大笑。我覺得很糗,但還是為自己撒的謊辯解,說我怕他們以為我們是瘋了或精神不太正常,因為我們又不是大老遠跑出來找食物的。 威爾盯著我看,一句話都沒說,就只是無法置信地搖著頭。這時,我發現自己變得多軟弱,多緊張。我已經失去安住中心的澄明心智。 「我們剛剛才討論過實話實說的問題。」威爾說。 「我想我是自作聰明。」我回答說:「我真的搞砸了。」 他同情的看著我。「一旦你用確實可信的方法提升了你的清晰度與能量之後,那麼你一說謊,就會有很悲慘的事情發生。馬上破功。」 我往前走,坐在岩塊上。威爾在我身邊坐下。 「聽我說,」他又說:「都是因為這個峽谷的緣故。這裡會讓所有的事情加速進行。這種感覺並不太好受,但是發生的事情仍然是很有益的機緣。你必須睜大眼睛看看出現在你面前的東西。在現代,我們始終為了自己的利益,或為了達成某些政治目的而扭曲真相。也就因為如此,在覺醒之後,我們會看見到處都有貪污腐敗與貪婪無饜。 「但是正如你所見,在更高的意識層次裡,並沒有還算可以接受的謊言或扭曲。真相法則是絕對不容違反的。如果我們不能保持誠實,保持最清明的意識,就會傷害每一個人:傷害我們自己,因為這會讓我們的能量與清晰度崩潰;也會傷害其他人,因為我們沒辦法用我們的真相和正面影響力讓他們獲益。」 他站起來,繼續沿著步道前行,我也跟著他走。 「這會讓我們明白下一個精神法則,」他說;「也就是我的霍皮族朋友告訴我的:連結法則(the Law of Connection)。」
★★★ 就在這時,我看見我們前面有一群人。走近之後,我們發現所有的人都看著同一個方向,也就是更深入峽谷之處。接著,我們聽到引起他們注意的聲音了:遠處有直昇機的聲音。 威爾看了我一眼,我們緩緩走到其他人聚集之處。從這裡我們可以看見直昇機在幾百碼之外盤旋。直昇機又盤旋了一會兒之後,緩緩降落在地,熄掉引擎。 威爾挨近我,在我耳邊說:「那不是觀光直昇機,是軍方的。」 有幾個看起來像是觀光客的人繼續往前走,但有兩組人留在原地:除了我們之外,還有另一群約十來個人,看起來全來自不同的文化背景。其中有幾個顯然是歐洲人和美國人,但是從講話的方式判斷,其他大部份應該都來自國外,很可能是中東地區。在他們走動的時候,我發現其中有兩名女子。 其中一名女子轉身面對我們,我馬上就認出她了。是蕾秋,我在小酒館見到的那名女子。她走開,開始和另一名女子講話,講的似乎是希伯來文。就在我看著她們時,突然感覺到有一股心緒湧向蕾秋,就像我之前所感覺到的情緒一樣。 威爾抓住我的肩膀,我急忙轉開視線。蕾秋的許多同伴都注意到我們在看他們,眼神凌厲地盯著我們的方向。 「我們走吧。」威爾低聲說。 我們繼續深入峽谷,希望拉開和那群人的距離。我從眼角瞥見他們盯著我們走開。最後,在我們完全離開他們的視線範圍之後,威爾快步離開步道,走向右方。 「我想我們應該離開步道。」他說,然後領頭爬上約莫一百碼的山坡,躲進一大塊裸露的岩石後面。在這個地方,我覺得更有隱密感,但是透過矮生山松和柏樹,我們還是可以看見山坡下的主步道。峽谷東側的山壁聳立在我們背後。 我告訴威爾說我看見蕾秋了。 「真的,」他說:「真的是她?我想知道和她在一起的那些是什麼人。」 「他們看起來不太友善。」我說。 我們又等了一段時間,看見更多人走過步道。因為沒再聽見直昇機的聲音,所以我猜直昇機還停在剛才降落的地方。問題是,機上的那些人是誰?他們現在人呢?是一直在跟蹤我們的那群人嗎? 最後威爾說:「聽我說,我想你應該瞭解霍皮人告訴我的連結法則。」 「好啊。」 「你說你之前去找那兩個人要食物,但是還沒開口,他們就開始退縮了。」 「沒錯。」 「你知道為什麼嗎?」 「想不太出來。」 「這是因為我們彼此之間的連結。這種連結內建在我們的大腦裡面。文獻指出,因為我們每一個人都彼此連結,所以可以察覺到其他人的感覺和想法。文獻也說,隨著整合的步驟前進,我們的這種洞察力可以更進一步得到發展。但是我們每一個人本身都有這種基本的感受力。」 「你是說他們察覺得出來我沒對他們實話實說?我的本意並不是要傷害他們。我想付錢買下他們的食物。我只是省略了一些細節而已。」 他搖搖頭。「他們並不是真的知道你做了什麼。但他們可以感受到你的感覺,如果你編的謊言讓你自己消沉,他們也會有那種洩了氣的感覺,因此覺得更困惑,更不明白。這種無意識的訊號會讓他們知道事情有些不對勁,知道你很可能並非善意,所以會開始退縮。」 他頓了一會兒,讓我消化他說的話。 「而且這種敏銳度,」威爾繼續說:「會隨著我們的意識增長而提升。最後你整個人會到了最好別說謊的地步,因為你只要一說謊,察覺得出來的人會一天比一天多。到最後說謊就再也行不通了。」 我們的對話再次被打斷,因為我發現下方的步道有其他人通過。 「好多人到峽谷來。」威爾突然很憂心地說:「他們大多帶著長期露營的裝備,而且很可能都是沒申請獲准的。他們早晚會驚動公園管理員。我們最好趁他們出動之前想出辦法來。該行動了。」 他嚴肅地瞥我一眼。「眼觀四面。留意所有發生的事情。」 我們小心翼翼地下坡,再次回到步道上。沒有蕾秋和她那群人的影跡。慢慢走進峽谷中心之後,我們開始注意到四處都有人坐著談話。我們在步道外面找到一個地方,停下腳步。 「聽我說,」威爾說:「我覺得我應該自己一個往前走,打探看看有沒有人知道直昇機是怎麼回事。如果你能看著行李,我就可以快去快回。」 我點點頭,坐了下來。我覺得留在這裡很好,因為我希望多思索一下連結法則。如果這是我們精神靈性的真實原則,也就表示對我們所有的人都一體適用。我們彼此之間的連結可以發展到什麼樣的程度呢?我很好奇。我們最後可以有心電感應?我思索了好長一段時間,揣度那該會是什麼樣的情景。 突然,我聽到有人從後面走近我,一轉頭,看見一個年約三十,生氣勃勃的男子,對我微笑著伸出手。 「我是傑夫,」他說:「你還好嗎?」 我和他握手,自我介紹。起初,我覺得自己的能量稍稍減弱,但是聽他熱情讚頌峽谷的一切有多美好,我越來越覺得他沒問題。 後來,我甚至問他是不是知道文獻的事,可是他說他不知道。我們又聊了一會兒瑟多納的情形之後,他說:「我看見你有一把刀。我在想,不知道能不能借用幾分鐘。」他指著我腰帶上的狩獵刀。我這把心愛的八吋狩獵刀,只要人在山林都刀不離身的。 「我們正在那邊紮營。」他接著說:「我想借用來割繩子,只要幾分鐘就好。」 透過幾叢牧豆樹,我看見有兩名男子和一名女子在那邊搭帳篷。知道他不會離開我的視線範圍,我解下刀子,把插在刀鞘裡的刀遞給他──然後看著他往回走,和那兩個人一起忙著幹活。 一陣清爽的微風吹來,我深吸一口氣。清晨的雨已經停了,太陽光照大地。慢慢的,我感覺自己開始重拾失去的能量,注意到這個地方有多美麗。嬌小的松樹與柏樹星星點點散布谷地。 就在這時,威爾回來了,在我身邊坐下。 「看來沒有人知道那架直昇機來幹嘛。」他說:「我沒太靠近,但我看得出來裡面沒人。那絕對是軍方的直昇機。」 他坐在自己的背包上。「我們就在這裡再等一會兒看看吧。」 我微笑說:「你可以告訴我下一個精神法則是什麼。」 就在威爾準備開口時,我又瞥了那名男子紮營的營地,卻發現他已經無影無蹤了。我跳了起來,衝向營地,問那幾個人說他哪裡去了。他們說他們也不知道,他並不是和他們一夥的。 「他突然跑過來和我們講話。」那名女子說:「他說要去借一把刀給我們,幫我們割繩子。不過他運氣似乎不太好。」 我正要去找他的時候,威爾過來了。我把事情經過講給他聽。 「他偷了你的刀?」威爾說,臉上浮現既驚喜又不可置信的表情,彷彿有什麼重要的事發生了。我轉身就走,開始四處搜尋那人的下落。到處都看不見他的蹤影。過了大約二十分鐘,我回到擺背包的地方,看見威爾很有耐心地坐在那裡等我。 「那把刀跟了我很久。」我說,在他身邊坐下。 「嗯,」威爾想辦法忍住不笑。「你想知道事情是怎麼發展的吧。」 我沒心情聽他分析。我只想要回我的刀,可是威爾不放過我。「在你發現那個傢伙不見之前,不是問我下一個法則是什麼嗎?」 我沒答話,心情還是很低落。 「好吧,」他接著說:「是業力法則(the Law of Karma)。」 ★★★ 正午已過,威爾方才又離開了,說他要去找食物。我在這裡坐了好長一段時間,尋思這峽谷將要產生的是哪一種淨化作用。就在我已經準備起身去找威爾的時候,就看見他回來了。他坐下來,看著我。 「找到食物了?」我問。 「是啊,一點點。我碰見了幾個人,和他們一起吃午餐。我想要帶一些回來給你,可是他們的食物不夠。」 我盯著他看。 「我為什麼不該找到食物?」他說:「我有好的業力啊!」他那太過誇張的聲調變成笑聲,幾乎無法控制的大笑。 一如往常,威爾的幽默感太有感染力了,我不由自主地跟著笑起來。 「好吧,」我說:「關於業力,你那些霍皮族朋友是怎麼說的?」 他突然變得嚴肅起來。「文獻上說,業力是真實存在的。而且在我們的這個時代,因應我們行為所產生的業力比過去更快出現。」 「所以我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這個嘛,我們看看剛才發生的事好了。你想從別人那裡偷食物,就使宇宙產生了一種業力反應,結果導致某個傢伙來偷你的刀。」 我又開始抗拒。「那他呢?說不定他是個慣竊。」 「說不定,但他也說不定是個好人,只是急著趕到步道的什麼地方或回鎮上去,忘了把刀還給你。不管是哪一種情況,你都必須問自己,為什麼就在我們談到這個問題,以及你告訴我說你原本想偷別人東西之後,就碰上了這樣的事。」 「慢著,別再這麼說。我沒打算偷任何人的東西。」 「沒有?你不是扯了謊,打算哄得別人把食物給你嗎?心裡想這樣做和真的動手做,造的業是一樣的。」 「文獻是這麼說的?」 他點點頭`,然後又盯著我看了良久。 「聽我說,」最後他又說:「這些法則似乎很難相信,因為我們都已經被訓練成相信宇宙只存在物理法則。而人們之所以很慢才能理解這一切,是因為我們都不時遮掩事實,特別是在做生意的時候,或者為了挽回面子,而且我們每一個人都會碰上不好的事。所以這兩件事看似沒有因果關係。我們認為稍微扯幾個謊無關緊要,因為隨便哪個人都會碰上倒霉的事。」 他凝神盯著我看。「但是文獻指出,這並不是事實,而且任何人只要仔細觀察,就能自己證明這個道理。因為業力正在加速,狡詐欺騙的操縱行為所造成的業力,很快會反撲到我們身上。」 「可是為什麼會加速呢?」 他頓了一下。「我不知道。我問過霍皮人相同的問題,可是他們說文獻上沒提。他們只隱隱覺得,或許是和古曆所指出的能量有關。」 「你是說瑪雅古曆?霍皮族對這個古曆有什麼瞭解?」 「古瑪雅人也是美洲原住民,你知道的。」 「反正,」威爾又說:「你自己去證明吧。文獻上說,只要有夠多的人能領悟業力運行的方式,就可以帶我們離開現今的腐敗世界,進入嶄新的整合時代。 「不只這樣。更重要的是必須瞭解,業力不是設計來懲罰我們,而是來發揮正面影響力的。這顯然是這樣運作的:宇宙是以精神構築而的,目的是為了支持與鼓勵我們的精神靈性成長。如果你能讓自己安住於真理之中,那麼你的機緣就能提升。如果你參與了偽理的勾當,那麼你就會引來某些人進入你的生命,以你之道還治於你之身。但是,這不是為了懲罰你,而是為了讓你知道那是什麼感覺,讓你可以回歸真理。」 「如果我們不能領會這個訊息,」我問:「那會怎麼樣?」 「文獻上說,業力的反應會變得更為極端,以引起我們的注意,這也是我們在當前的歷史時刻自己可以驗證的。我們唯一要做的,就只是留意我們碰上的事與我們行為之間的關係。」 「好吧,要是有人被某個連續殺人兇手隨機挑上而殺害呢?」 「不,你要記住,業力和復仇沒有關係。它只是把你所做過的事反映到你自己身上而已。比方說,如果你是個持械搶匪,一心相信偽理,覺得做這種事也沒什麼不可以。這和想搞錢的謊言或騙局一樣,只是更惡劣。於是你身上的錢就會被奪走,好讓你知道那是什麼感覺,好讓你改過。問題是,有些人會用業力當成藉口,讓同樣的行為反覆發生,認為既然每個人都這樣對我,我為什麼不能也這樣對他們呢?他們沒認知到的事實是,他們之所以碰上這些事,只是為了讓他們得以了解,讓他們得以改變。 「某個人之所以成為連續殺人兇手的被害人,除了那個人是個連續兇手之外,被害人自己也是在錯誤的時間出現在錯誤的地點。這是偶然巧合的結果,不是業力,是因為這世界當前有缺陷的狀態所致。我們可以從心理學與遺傳學的角度來瞭解連續殺人兇手的問題,通常是來自童年創傷與基因。在理想的狀態下,應該可以有人早點注意到這些問題,並介入干預,讓他不能傷害任何人。但遺憾的是,我們的智慧開得不夠,還沒辦法建立起這種介入干預的機制。我們只能希望未來有一天可以。」 「我猜,在那一天來臨之前,我們只能希望自己運氣夠好。」 「沒錯,至少要到我們可以一步步完成整合,瞭解自己受到保護為止。」 「你指的是什麼,受到保護?」 威爾挨近我。「我霍皮族的朋友告訴我,這類隨機的意外和噩運不該發生。文獻上說,隨著精神意識的覺醒,我們將學會如何察覺預感和徵兆,幫助我們避免迫近的意外與攻擊。他們說我們在第四與第五個整合就可以達到這個層次。」 ★★★ 霎時,我們聽見粗嘎的引擎聲從背後傳來,是幾輛越野車沿著步道駛來了。就在我們收拾背包,躲進樹叢更濃密處時,他們已經趕了上來。 「那是公園管理處的四輪傳動車。」威爾喊著,帶我爬上山坡,遠離車子的噪音。就在匆匆走避時,我們看見大家慌亂地四處尋找藏身之處。接近峽谷山壁時,我們看見兩個人在上面,正努力攀上陡峭的岩壁。 「他們是攀岩者。」威爾催我走。「他們八成有入山許可。」 突然,其中一根繩釘就當著我們的面從岩壁脫落,把那個攀岩的人甩得倒栽蔥,眼看著這就要摔到下方五十呎崎嶇嶙峋的岩石上。這時,另一根繩釘也脫落了,讓他又往下墜落十呎。他驚恐大叫。 我想也沒想地衝向山崖。另一名攀岩者狂亂地指著靠近他們帳篷附近地面的東西。我馬上看見那裡有另一捲繩索。我拿起繩子,迅速讓自己往岩壁上爬,爬到一個岩架,離那名無助的攀岩者不到十呎的距離。 我把繩子一端拋給那名攀岩者的夥伴,他很清楚該怎麼做。他把繩端穿過身邊一根釘得牢牢的繩釘,拉緊,然後垂下給他的朋友——那人雖然驚慌,卻還是有辦法把繩子繞在身上。之後,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是把繩子的這一端抓緊,不讓他再往下掉。一分鐘之後,他已經解開纏在身上的其他幾條繩子。在威爾的協助下,我讓那人安安全全地垂降到地面。 我們收拾東西時,那個驚魂未定的攀岩者還心情低落到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的朋友給他水喝,和他說了一會兒悄悄話,然後把我們拉到一旁。我們聽見四輪傳動車在我們下方的峽谷裡四處駛動,但這位攀岩者似乎一點都沒注意。 「還好你們過來了,」他說:「否則不知道要出什麼事。我得帶他回瑟多納,我們很希望可以報答你們。」 威爾和我互看一眼。 於是我們坦承道出我們的處境,說我們需要食糧。 「這個嘛,」攀岩者說:「這我們絕對幫得上忙。我們本來要在這裡待上四天的,可是我朋友嚇壞了。他想明天就走。我們有很多食糧可以給你們。」 ★★★ 收拾好食糧之後,我們迅速朝東北方出發,在山岩裡找到另一個可以藏身之處。從這裡我們可以更清楚地看見谷地,看見很多人被公園管理員拘捕或驅趕。我仔細尋找和蕾秋在一起的那群人,但是一個也沒看見。 「我們應該在這裡待一會兒,」威爾說:「等一切平靜下來。」他又用那種難以置信的眼神瞥了我一眼,顯然是對剛才發生的事很詫異。 「我知道,我知道,這一切必定都有意義的。」我回答說。 「有意義?這是我所見過最明顯的一段機緣了。我們開車離開小酒館的時候,我想盡辦法要甩開跟在我們後面的那輛車,你當時覺得那機緣快得令人嘖嘖稱奇,你還記得嗎?嗯,你現在所經歷的機緣就和當時的速度一樣快。 「想想看吧,你想辦法要騙到食物的時候,見識了真相法則。而那幾個觀光客拒絕你,恰恰彰顯了連結法則。緊接著,有人同樣用了謊言當藉口,偷走你的東西,讓你明白業力法則。而現在,你替我們拿到了食糧,完成了你一直想做的事。」 我看著他,不太明白他最後一句話的意思。 「你不明白嗎?」他不放棄:「你出於本能地竭力幫助那兩個人。你想到要立刻幫助別人,而你也做到了。」 我知道他說的沒錯。我甚至也沒多想就採取行動了。不知怎麼的,我就是知道該怎麼做。 「這就是服務法則(the Law of Service)。而且,這也是原本就內建在宇宙的運行方法與我們的心靈裡。我們會知道周圍的人有什麼需要,在我們一採取反應行動的時候,就自然而然遵循了這個法則。你唯一要做的,就只是想:『我該怎麼提供服務?』然後你心裡就會出現一些想法。你所需要的資源會及時出現,讓你可以提供協助,然後你就會感覺自己總是在正確的時間,出現在正確的地點,扭轉情勢的發展。」 他頓了一會兒,然後問:「你現在知道第三個整合是什麼了吧?就是讓自己和諧有序。還是老話一句,你會自己得到印證。你就在這個峽谷裡身體力行。任何人只要真心誠意的觀察,就能在自己的生命裡得到清楚的印證。 「這是我們覺醒的下一步。就像我說的,在這個物質時代,我們從小就認為撒一點小謊,扭曲一點事實沒關係,甚至還覺得是意料中事。這是個狗咬狗的世界,對不對?銷售員訓練有素,懂得如何掩蓋事實。政客耍手段當選。有保留條款的契約已成常態。 「想想現在的世界。貪腐俯拾皆是。醜聞天天爆發。騙人的人被騙。大部份被越來越快的業力襲擊的文明都有同樣的情況。這就是要讓我們瞭解世界有所不足,我們才會想辦法努力。 「但是如果你能努力實踐你所知道的最佳真相,明白服務他人、為他人樹立楷模是你能為自己所做的上上策,那麼一切就將為之改觀。你將循著宇宙運行的法則前進,邁向和諧有序。你不再欺騙操縱,所以也就不會再把欺騙操縱的人引進你的生活。 「事實上,恰恰相反。在你尋求和諧有序,思索該如何提供服務時,就會把可以幫助你的人引進你的生命。然後,你的機緣和你的夢想就真的起飛了。 「等所有的人都理解這個道理之後,人類的世界就將幡然改觀。在和諧有序的狀態裡做生意,代表你永遠會坦承道出產品的真相,也永遠懷著服務的心。如果你這麼做,需要你服務的人也就會神奇地現身。」 我從沒看過威爾像此刻這麼興奮。我想起十一稅的概念,便開口問他。 「那是提供服務的一部份。」他說:「金錢只是儲存能量的一種形式,會隨著一連串的業力來到我們的生命裡。如果你耍手段弄錢,你的錢就會被騙走,或突然碰上一連串的事故和意料之外的花費。十一稅是迅速平衡的方式。不要花掉所有的收入,讓自己稍微節儉一點,從每個月的收入裡存起十分之一。 「然後就等著直覺出現,決定把這筆錢給誰。你會找到那個人的。某個需要天使的人會與你相遇,你就把這十分之一的收入當成服務給他。而這將會加速讓助力回到你身上。你會有更多機會達致成功。」 他停下來,看著我:「我認識的每一個人,只要能秉持十一精神,就一定能自己印證這個作法有效。」 威爾和我凝視彼此良久。我知道他和我有相同的感覺:意識和能量再一次的提升。我們完全和第三步驟整合在一起了,為精神事實再多拼上了一片拼圖:和諧有序。 「霍皮族人,」最後我問:「有沒有談到下一個,第四個整合?」 威爾點點頭,臉色變得嚴肅起來。「他們說第四個整合或許是最重要的『基礎』,因為可以讓我們知道危在旦夕的是什麼。一旦我們可以停留在和諧有序的境地,也就置身真相之中,我們就會明白這世界的某些偽理錯得有多離譜。 「除非我們了解這些意識型態,明白它們有多偏激極端,否則無法再繼續前行。一旦到那時,我們才會知道如何遠離偽理…突破進入我們可以挺身捍衛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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