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斯華斯先生的房子》是奈波爾創作生涯初期的傑作,描寫一個脆弱、敏感、熱愛寫作卻被生活磨難吞噬的人生,他以自己的父親為創作原型,娓娓述說一個令人難忘的悲喜劇。這是奈波爾最具傳統小說色彩、可讀性最強的一部經典作品,被譽為二十世紀最傑出的小說之一。
帶著嘲諷式的幽默,他的文字每每見血見骨
1932年生於千里達,父母為印度裔。1950年,奈波爾負笈英國牛津大學的大學學院,四年後搬至倫敦,開始執筆為文,從此專事寫作,主要創作小說與隨筆,公認是當代英語文壇巨擘。
奈波爾因父親的「印度海外移工」身分成為千里達移民第二代,擁有多年殖民地生活經驗,後來又入籍英國,多重身分與豐富的遊歷經驗使他成為當代最重要的「殖民流亡後作家」,作品深刻探討移民歷經殖民經濟的盤剝欺凌而產生的精神壓抑與扭曲,以及既無法追溯血源亦無法歸屬移民新居的無根狀態,文字語調尖酸辛辣,字裡行間充滿批判與嘲諷。
奈波爾出版的小說有《神秘的推拿師》、《艾維拉的一票》、《畢斯華斯先生的房子》、《史東先生和騎士同伴》、《模仿人》,以及短篇集《米格爾大街》(獲頒毛姆小說獎)和《島嶼旗幟》,這個階段的作品多取材自早年千里達的生活,從英國生活的西方文化經驗回頭看千里達的落後殖民社會,由最早的幽默與嘲諷,逐漸加入反省與批判,筆調日益深沉。1971年,奈波爾以《在自由的國度》獲頒布克獎,這是英語世界最重要的文學獎項。之後又出版了六部小說:《游擊隊》、《大河灣》、《抵達之謎》、《世間之路》、《浮生》和《魔種》,處處充斥著時代急遽變革所衍生的文化認同與衝突,其中人為爭禍引發的騷動、繁華與空洞,讓讀者不斷反思,閱畢之後仍然久久揮之不去。
1960年起,奈波爾開始遊歷各國,從印度遍訪至非洲,他的旅行文學作品往往赤裸裸地揭露第三世界國家的現況,成為西方國家觀看這些社會之眼。《旅程中途》記錄他對西印度群島和南美洲殖民社會的個人印象。《幽黯國度》、《印度:受傷的文明》和《印度:百萬叛變的今天》則是備受好評的「印度三部曲」。1969年出版《消失的黃金城》,對新世界歷史有出色研究。1972年出版中篇散文集《太擁擠的集中營》。1980年出版《伊娃.裴倫歸國及千里達殺戮事件》,取材自遊歷阿根廷、千里達和剛果的見聞。1984年出版《尋找中心點》,他在此書的〈自傳序言〉裡提及自己如何成為作家。1989年出版《在南方兜一圈》,記述他在美國南方的所見所聞。
1979和1980年,奈波爾造訪伊朗、巴基斯坦、馬來西亞和印尼,並於1989年出版長篇作品《在信徒的國度:伊斯蘭之旅》。續著《超越信仰》探討上述國家如何改宗伊斯蘭信仰,是相當重要的作品。
1999年,奈波爾出版《父與子的信》,收錄他和家人早期的往來書信。2007年出版《奈波爾的作家論》,談論他的寫作生涯與觀察。
奈波爾獲獎無數,包括《神秘的推拿師》獲頒萊斯紀念獎、《史東先生和騎士同伴》獲頒霍桑登獎、《米格爾大街》獲頒毛姆小說獎、《在自由的國度》獲頒布克獎。1990年,奈波爾以其對文學的貢獻,受英國女王封為爵士。1993年獲頒柯蘅英國文學獎,成為該獎項的首位獲獎人,以表彰他「對文學創作的終生成就」。2001年,奈波爾獲頒諾貝爾文學桂冠。
2010/3/31前,單書全面79折,3本以上75折! |
神秘的推拿師
定價260元 特價205元
奈波爾第一部成功出版的小說
《神秘的推拿師》是奈波爾第一部出版的小說,也是最重要的喜劇作品。他運用簡潔、嘻鬧的筆法,寫活了荒謬可笑、亂無章法的社會景況,那何嘗不是我們似曾相識的荒謬氣息?在奈波爾眾多作品中,《神秘的推拿師》是最奔放、最幽默、引人共鳴且深富寓意的喜劇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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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格爾大街
定價250元 特價198元
最能顯現奈波爾魅力的作品
這是奈波爾最早寫作的短篇小說集,全書包括17個短篇,以他的故鄉千里達西班牙港的風土人情為背景,從少年天真無邪的角度,透過回憶的口吻追述各色市井小民的生活故事,充滿百味雜陳的人生況味,有笑,有淚,有歡樂,也有悲傷,豐富活潑的對話、真實生動刻畫人物角色的功力表露無遺,再加上奈波爾對人生獨特的洞識,更讓人回味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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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諾貝爾文學獎頌詞:這是一部獨特的小說,建構出完整的世界,讓我們看到大英帝國邊緣的微型印度世界,也是他父親生活的場域……他揉合了小說敘事體、自傳和紀實影片,幾種風格交織得天衣無縫。
溫德漢(Francis Wyndham),英國著名作家、書評家:《畢斯華斯先生的房子》體現了人道主義小說的偉大傳統,對殖民地的處境做了細緻且清楚的分析,突出於任何一部文學作品之上。
角谷美智子(Michiko Kakutani),《紐約時報》重量級書評家:這是奈波爾最好的小說。
序曲
家住西班牙港 聖詹姆士區希奇街的畢斯華斯先生,在過世前十週失去了記者的工作。他已經纏綿病榻好一段日子,短短一年就在「殖民醫院」住了九個星期有餘,臥病在家的時間更不止於此。得知醫生建議畢斯華斯先生徹底靜養,《千里達哨兵報》別無選擇,只好將他資遣。不過,報社給了他三個月緩衝時間,並且每天早上奉送一份哨兵報,直到他辭世為止。
畢斯華斯先生享年四十六歲,身後留下四名子女。他沒有錢,妻子夏瑪也沒有錢,希奇街的屋子讓他背負三千元的債務,已經背負了四年仍未能還清。貸款利息八分,換算之後就是每月二十元,外加地租十元。四名子女有兩個還在念書,兩個大的拿獎學金在國外深造,原本可望成為家中依靠,只可惜畢斯華斯先生沒有這個福氣。
雖然家境拮据,這回夏瑪並沒有向娘家求助,讓畢斯華斯先生頗為欣慰。要是十年前,夏瑪肯定直接往娘家跑,但此刻她只是在病榻旁安慰他,說自己會設法找出路。
「馬鈴薯,」她說,「我們可以開始賣馬鈴薯,這附近的價錢是一磅賣八分錢,如果我們以五分錢買進、七分錢賣出的話……」
「又來了,」畢斯華斯先生說,「我知道你們圖西家的人最有生意頭腦,不過你自己好好探聽探聽,千里達賣馬鈴薯的人太多了,還不如賣掉家裡那輛舊車。」
「不行,車不能賣。別擔心,我們會想出辦法的。」
「是啦,」畢斯華斯先生不悅地說,「我們會想出辦法的。」
之後,馬鈴薯的話題不再出現,畢斯華斯先生也不再揚言賣車。多年來,他逐漸習慣接受妻子的判斷、尊重她的樂觀,不再像從前老是和她唱反調。他信任她。自從他們搬進這間屋子,夏瑪就有了新的效忠對象,也就是他和他們的孩子。她的母親姊妹不在身邊,讓她能大方表露自己的情感而不會感到不好意思。對畢斯華斯先生來說,這是一場勝利,足以和買下這間屋子相提並論。
雖然這屋子多年前不得不抵押,他仍將屋子看成自己的財產。無助臥病的這段期間,他不斷幻想屋子已經為他所有,也著迷於這個想法的大膽。他想像走進自己的大門,如願將生人阻隔在外,夜裡鎖緊門窗,除了家人之外沒有其他聲音。他可以自由進出所有房間,在院子裡隨意漫步,再也不用像從前一樣,下班之後就得回到圖西夫人名下的房子,與夏瑪的姊姊、姊夫、妹妹、妹婿和他們的小孩擠在一起。他小時候經常搬家,換過一個又一個陌生住處,而婚後覺得自己好像只住過圖西夫人的房子,不是艾瓦卡的哈努曼大宅、矮丘的破敗木屋,就是西班牙港的難看水泥樓房。如今他總算擁有自己的屋子,住在自己的半塊地上,在自己的王國裡。在他生命終了的最後幾個月,他驚覺這一切似乎都為他所有,不由得欣喜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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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間屋子非常顯眼,兩三條街外就看得到,在聖詹姆士區更是眾人皆知。屋子的外觀有如矮胖臃腫的哨亭,巨大,方正,兩層樓高,金字塔形的浪板鐵皮屋頂。屋子的設計和建造者是一名律師事務所職員,蓋房子是他業餘的嗜好。憑著豐沛人脈,他不僅買下市府公告禁售的土地,說服地主將土地拆半出售,還收購穆丘拉波附近乏人問津的沼澤地,同時取得准建執照。他在整塊地和四分之三塊地上蓋了八公尺乘六公尺的單層平房,感覺毫不起眼,卻在半塊地上蓋了六公尺乘四公尺的雙層公寓,看起來非常突兀。無論是平房或二樓建築,骨架全都來自美軍營區的拆除物,從達克西、龐貝薩瓦那到瑞德堡等營區都有,雖然不一定彼此搭配,起碼不會讓這位業餘建築師憑空摸索。
根據他的設計,畢斯華斯先生家的一樓角落是小廚房,剩下的L形空間不做隔間,直接作為客廳和餐廳之用。廚房和餐廳之間有走道,但沒有門。二樓在廚房正上方是一間混凝土浴室,擺了馬桶、洗臉槽和淋浴設備;因為裝了淋浴設備,浴室從來沒乾過。L形空間的其他部分隔成一個臥房、一個迴廊陽台和一個臥房。屋子坐東朝西,西曬嚴重,午後只有兩個房間適合待人,就是樓下的廚房和樓上永遠潮溼的浴廁。
我們這位律師事務所職員似乎忘了住戶需要上下樓,一看就知道樓梯是事後加的。他硬是鑿開走道面東的牆壁,裝上粗糙的木造樓梯,再用鐵皮浪板遮風避雨;木板厚重、支架凹凸不說,扶手不僅沒有上漆還歪歪曲曲,整座樓梯顫巍巍懸在屋後,和正面的白色尖塔形磚房、白色木作與毛玻璃門窗格格不入。
為了這間屋子,畢斯華斯先生付了五千五百元。
畢斯華斯先生自己也蓋過兩棟房子,還花了許多時間考察建築,可惜他是生手,最後只在鄉下用木材蓋出兩棟東西,勉強比棚子好一點。後來開始找房子,他一直覺得買不起全新粉刷的摩登水泥建築,因此根本沒看幾間,沒想到真的給他遇上了。他一看到這間高貴不貴的屋子,看著堅固、宏偉、現代的門面,整個人不禁頭暈目眩。他壓根沒在下午西曬時間看過這間屋子,第一次去的時候在下雨,第二次帶小孩去的時候是晚上。
當然,市場上有很多兩、三千元就能買到的屋子,而且是整塊地,又在地勢較高的地段,不過這些屋子都已老態畢露、殘破凋零、沒有圍籬,什麼現代設備都沒有。經常是一整塊地擠了兩、三棟屋子,可憐兮兮擠在一起,每棟屋子的每個房間住的是不同家庭,卻沒有法律能將他們強制驅離。從那種後院有小孩、小雞到處跑的地方,來到律師事務所職員家的客廳,看他沒穿外套、沒打領帶、雙腳趿著拖鞋、怡然自得坐在安樂椅上,打蠟地板映著厚實的紅色窗簾,感覺真是天差地別,彷彿走進廣告裡的奢華世界!圖西夫人的房子怎麼比得上!
律師事務所職員住過自己蓋的每一棟屋子。他住希奇街的那段時間,在距這裡有段距離的莫凡特蓋了另一棟屋子。他沒有結婚,和守寡的母親同住。他母親非常大方,曾用親手做的茶點招待畢斯華斯先生。他們母子感情很好,使得與母親形同陌路的畢斯華斯先生深受感動。他母親已經在五年前因為一貧如洗而撒手人寰。
「我無法形容自己有多不捨得離開這間屋子。」律師事務所職員說道。畢斯華斯先生發現對方雖然講方言,但顯然是讀書人,說方言且加重口音只是為了表示誠懇親切。「真的是為了我母親,老兄,這是我搬家最唯一的理由。我們家的老太后已經爬不動樓梯了。」說著他朝屋子後方點點頭,樓梯就躲在厚實的紅窗簾後面。「心臟有毛病,你知道,隨時可能走掉。」
夏瑪打從一開始就反對買房子,搬家前更是不曾參觀過。畢斯華斯先生問她:「喂,你有什麼想法?」夏瑪說:「想法?我?你什麼時候開始覺得我會有想法?你不是嫌我不夠格看你的房子,怎麼會覺得我夠格有想法?」
「好!」畢斯華斯先生說,「你聰明,你厲害。我敢說要是你媽拿她的髒錢買這棟房子,你一定不會這樣說。」
夏瑪嘆了一口氣。
「哼!你就是希望我們一直跟你媽和那一大票親戚快樂住一起,你才會開心,對吧?」
「我什麼都沒想,是『你』有錢,是『你』想買房子,『我』什麼都不用想。」
畢斯華斯先生打算買屋子的消息很快就傳遍夏瑪娘家。夏瑪的姪女蘇妮娣那年二十七歲,結婚生了兩個孩子,被丈夫遺棄多年。她丈夫是個好吃懶做的英俊男人,在一天只有兩班火車的波齊瑪小站看管鐵路局大樓。蘇妮娣對夏瑪說:「聽說你們這回發達了。」她毫不掩飾語氣裡的揶揄,又說:「好像買了房子是不?」
「沒錯,小姪女。」夏瑪用她一貫的無奈語氣回答。
這段對話發生在屋後的樓梯間,清楚傳進畢斯華斯先生耳中。他當時穿著長褲和背心,躺在史朗柏金名床上,房間裡滿是他四十一年來積攢的雜物。他從蘇妮娣小時候就和她形同水火,但他的蔑視始終抵擋不了她的冷嘲熱諷。「夏瑪!」他大吼,「跟那女孩說,叫她早點滾回波齊瑪,去幫她沒用的先生看羊。」
看羊是畢斯華斯先生亂掰的,卻總能讓蘇妮娣暴跳如雷,屢試不爽。「看羊!」她朝後院說,還不忘嘖了一聲。「唉,有些人起碼有羊能看,不像某些人連羊都沒有,我真不知道該說什麼。」
「哼!」畢斯華斯先生低聲啐了一句。他不想和蘇妮娣鬥嘴,便轉過身去,繼續閱讀手上那本奧理略的《沉思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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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剛買那天,缺點立刻一一顯露出來。樓梯非常危險,二樓脆弱不堪,沒有後門,窗戶幾乎沒有一扇關得緊,還有一扇門打不開。屋簷下的甘蔗板鬆動易位,留下可讓蝙蝠進出閣樓的縫隙。夫妻倆耐著性子,盡量冷靜討論這些缺點,並小心掩藏內心的失望,只是沒想到失望一下子就褪去了,他們很快就適應所有稀奇古怪的設計與不便。一旦適應之後,他們的眼光不再挑剔,屋子也真正成為他們的家。
畢斯華斯先生頭一次出院回家,發現屋子正在等他回來,小花園修剪整齊,一樓的牆面也重新上了漆。「完美牌」老車幾星期前才由朋友從哨兵報辦公室開回來,這會兒正停在車庫裡。相較之下,醫院什麼也沒有。畢斯華斯先生彷彿步入一個現成的、嶄新的世界,眼前事物都在迎接他的到來。他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歸功於他,也不敢相信自己擁有這塊地方。他環顧四周、細細檢視、再次發掘,心中充滿喜悅、意外與驚奇。他重新看著屋裡屋外的每一個關聯、每一件物品。
首先是食物儲存櫃,已經使用超過二十年了,他婚後不久就買下它,是向艾瓦卡的一名木匠買的,那時嶄新潔白,紗網尚未上漆,走近就會聞到木頭的芳香。然而不久之後,你只要摸摸架子,手上就會沾滿灰塵。這些年來,儲存櫃不曉得髒了又塗亮漆多少次!當然也油漆過。紗網有些地方堵塞住了,反覆漆上的亮光漆和油漆塗料也讓木頭表面凹凸不平,用過的油漆更是五顏六色!藍色、綠色不說,連黑色都用過。一九三八年,天主教教宗辭世那週,哨兵報在報紙邊緣加了黑框,畢斯華斯先生找到一大桶黃漆,將所有東西都漆成黃色,連打字機也不例外。打字機是他三十三歲買的,當時他決定替美國和英國雜誌撰稿,希望藉此致富。那段日子雖然短暫,卻很快樂又充滿希望。
在那之後,打字機便一直閒置到現在,也一直維持黃色,但早已失去往日那令人驚豔的色彩。還有帽架,雖然他們每回搬家都會帶著,也當成財產的一部分,可是上頭的玻璃都髒了,掛鉤也斷得差不多,木頭支架更是一再上漆而變得奇醜無比,真搞不懂為什麼還留著。他們家的書架是矮丘那裡一位失業鐵匠做的,圖西夫人曾找他製作家具;鐵匠做出來的每塊木材、每道接合和每一處裝飾都看得出從前打鐵的影子。飯桌是從一位準貧戶手上買來的,對方拿到哨兵報的清寒救濟金,便將桌子便宜賣給畢斯華斯先生以示感激。至於史朗柏金名床,
他再也沒機會睡了,因為床在樓上,而醫生不准他爬樓梯。還有玻璃櫃,他當初買來想討夏瑪歡心,如今依然小巧優雅,裡頭也依然空空如也。安樂椅是他最後得到的收藏,是律師事務所職員留給他的禮物。而屋外的車庫裡停了一輛車,名字叫「完美」。
但還有一樣最重要的東西,就是這間房子,他的房子。
如果沒有這間屋子,那該有多恐怖啊。他必須死在夏瑪的娘家,在圖西家那群齷齪冷漠、分崩離析的一大家子包圍下斷氣,留下妻兒在他們手裡,只住在一個房間裡。更慘的是,他即使活著也不敢奢望擁有自己的土地,活著和死時就像出生一樣,毫無用處、一無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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