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庫存不足
有人說過,幸福,是來自對於權力的追求。人類無中生有許多獎杯、獎牌、職位、頭銜,就好像為了擁抱幸福、擁抱自己存在的價值。人類希望自己的表現不負眾望,也盼望年輕的一代好好把握演出的機會,這是人類一個無盡的夢想。
王寧靜
—九六七年生,政治大學企管學系畢業,海茲堡州立大學碩士。曾任船員 、 計程車司機 、日本築路工人、美國 Day Inns 襄理 、 中國報系記者 、 王安電腦、財務預算、中央日報編輯,現任職於企管顧問公司 。
序
偉大人物的迷宮
潛意識裡的世界
幽冥咒語的綑綁
身不由己的總統
身不由己總統大事簡記
歇後語
看不見的身影
試著不去擦拭流進眼裡的苦澀汗水;
試著比劃一個自己陌生的手勢或動作;
想像自已是位深受觀眾喜愛的舞台演員。
站在寂靜的舞台上,想像舞台下人潮的推擠、滿天人聲鼎沸、刺耳噪音的喧嘩、或是全場觀眾同聲拍手唱和、激情瘋狂。
站在寂靜的台上,感受自己生命能量的脈動,感受每一位舞台巨星所激發的熱情澎湃,忘卻汗水的刺激,忘卻舞台的噪音,忘卻全身的酸痛,忘卻身不由己。
想像自己是位深受群眾熱愛的演員,此時,站在空曠無音的舞台上。
在舞台上演出賣力而辛苦,各項動作、神情、說話的音調、嘴角牽動胎部肌肉的程度,都和日常方式不同。在眾人注目的時刻,四周籠罩特殊的氣氛,這種氣氛連結入超整體的經驗,成為豐富的歷史傳承。
無論從查理曼到拿破崙,或是拿破崙到袁世凱,他們都成為人類全部記憶的一部分,人類繼承他們遺留下來的特質。遺傳,很少是由個人的意志所決定,因為多數人只是任由命運的安排而隨波逐流。
感受浮現銀幕一位位經過人物投射縮影的力量。回顧人生,每一個新生幼童都拳緊了手,是不是我們都對自己的無知以緊握的拳頭來表示抗議?
轉眼之間,幼童成為老人,拳頭不再緊握,很快,也將看完這一段人生旅程。撫觸生命的脈動,無數人影來來回回,這些看不見的身影,觸摸不到的記憶,又將在一個個緊握的小拳頭中釋放出來。
有人說過,幸福,是來自對於權力的追求。人類無中生有許多獎杯、獎牌、職位、頭銜,就好像為了擁抱幸福、擁抱自己存在的價值。人類希望自己的表現不負眾望,也盼望年輕的一代好好把握演出的機會,這是人類一個無盡的夢想。
一個舞台演員的夢想。
一個告別迷宮的夢想。
因為,無論多好的戲碼,總有結束的時侯--
望著倒蹋的圍牆排列成輾轉反覆的迴圈,我確定自己曾經處在一座迷宮之中。巨大的問號不斷來回敲擊,催促我儘速離開這個地方。
人類所經歷的每件事情都源於起心動念,然後伴隨行動的發生。意念是行動和經驗的根本。意念導致行動,行動的結果接著成為另一項「行動」的「意念」種籽。
意念勢必接連不斷,念念遷流,剎那相續。身體毀壞的剎那,念頭依然持續不斷,生命意識包括過去全部經歷與印象的烙印,因此生命的去向就會跟隨累積的行動流轉,而後攜帶著生命原點的疑惑誕生到另一個新的軀殼。
我是什麼人?我從哪裡來?要到何處去?這幾個巨大問號沉重地撞擊額頭,我感覺疼痛,原來自己撞進一道阻隔視線的灰色高牆。「Quest-ce que jai exactement?」「到底出了什麼差錯了?我質疑自己怎麼如此迷糊,凹處撞壁,一點也沒有英姿煥發的英武氣概。正在邊走邊想著,鼻樑又撞到一堵尖銳的牆角。
「Vous etes sur le mauvais chemin!」「你走錯路啦!」好幾位赤裸裸的小孩童突然一起出現在高牆的後面,對我大叫:「走錯路啦!」
「請等等我,小朋友!」我連忙追趕他們,他們嬉笑跳躍消失在我的跟前,我聽見孩童們的喃喃自語,「原來沒有穿戴服裝的拿破崙,一點也不威風。」
「Napoleon?」「拿破崙?」一個好熟悉的名稱,我注意到身邊每一道圍牆,都浮現一個金光閃耀特別醒目的「N」形字母。
「拿破崙!」,「拿破崙!」,跟前萬頭鑽動,「法蘭西的救主」!數不盡螻蟻般的群眾不停歡呼,臣服在一隻頭戴金冠的雄獅腳下。「滾!」我不耐煩得大聲咆哮,震撼四周圍牆晃動不已。經過許久,高聳的灰牆仍然沒有停止顫動,低沉的回音在巷道裡來回盪漾。低頭探看站立的地方,我看見一具肥胖突肚的赤裸軀體,白皙的瘦弱雙腿萎縮在突起腹部的下方。時間指示那是一八二一年的五月五日下午五時。
「他看起來比生前年輕二十歲。」一位擦拭赤裸軀體的人員自言自語,房間裡穿著白色衣衫的人員圍繞一具蒼白屍體,屍體的眼珠在微睜的眼皮下顯得相當突出。
「請你開始操刀。」一位年輕醫師拿起銀色的手術刀切割屍體,輕輕在胸腔切上一刀,血水滾滾而出,我感覺他彷彿是在我的胸部劃了一下。
七位醫生輪流查看胸口,年輕醫師費勁取出嫣紅的心臟,我慘叫一聲,暈厥過去。
當我再度醒轉的時候,屍體的心臟已經被放進充滿酒精溶液的銀罐容器裡。醫生們在卡片上記錄著皮膚病、膀胱炎、攝護腺腫脹等病症,最後他們一致同意致命的主要原因是幽門潰瘍性胃癌,潰瘍穿破胃壁形成一個O.二五吋的小洞,他們特別強調那是龐那帕特家族遺傳的病症。
年輕醫師單獨記載屍體的肝臟出現浮腫的現象,這種情形可能是遭到毒物的侵蝕,或是居住環境存在慢性的毒性物質所致。眼光銳利的英國軍官立刻抽起了年輕醫師手中的卡片,同時不允許存放屍體心臟的銀罐單獨送回歐洲大陸,而必須留存屍體內部,軍官命令醫生將解剖過的屍體縫合,立即於五月九日把這具僵硬的雄獅埋葬在流放的孤島上。
那具慘白的屍體被放進幽冥狹小的空間,在沉悶可笑的槍砲音樂伴奏下,我聽見幽冥空間又被推進潮溼的土壤,緊接著一鏟一鏟的沙土和一束鵝黃的玫瑰鮮花也被擲入幽暗的洞穴,墓碑上面什麼字跡也沒有,一片空白。我看見被丟進來的玫瑰花瓣上面一排黑色的蟲卵。
被埋入泥土的死屍顯然和我有著密切的關聯。從意識到他正要睜開雙眼盯著我看的片刻,就在同時,我浮現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我逃向左方,屍體的眼珠立刻跟到左方;我逃向右方,眼珠也跟到右方,我從來沒有面對這麼不愉快的經驗,像是被尖銳的桃心木釘中胸口,永遠都要遭受那雙怨恨眼珠的詛咒。
直到一位站立屍體頭顱旁邊的醫生試圖閤起死人的雙眼,我才感覺如釋重負。周遭突然黯淡下來,越來越黑暗,海風哭號,我聆聽遠方傳來一陣又一陣冰雹撞擊的聲音,千萬道哭喊的聲音排山倒海向我襲來:「回家,我要回家……」
從破碎的牆垣站立起來,我模糊記得是一道綿長而低沉的咆哮回音,震碎原本高聳的灰牆,在回音交織撞擊圍牆的時候自己失去意識,失去所有的知覺。
一滴甘美露珠停留嘴唇,使我恢復意識,剛才瞬間的震動讓我失去所有氣力。直到現在,我才領悟自己就是那具死屍的魂魄。死屍的肉體已經被爬滿的蛆蟲腐蝕殆盡,一隻隻蛆蟲現在正活生生吞食同伴,不久倖存的蛆蟲也會全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一排排細密的蟲卵,躲藏在白骨的細縫,等待億萬年後的破殼而出。
望著倒塌的圍將排列成輾轉反覆的迴圈,我確定自己曾經處在一座迷宮之中。巨大的問號不斷來回敲擊,催促我儘速離開這個地方。
「啊!我怎樣才能從這座迷宮裡走出去呢?」
平撫撞傷的鼻樑,我要拆毀眼前所有的障礙。「你辦不到的,那太困難啦!」轉身搜尋聲音的來源,我發現一位白鬍子老翁。
我不滿意白鬍子先生說話的口吻,他肯定不清楚像我這麼一位充滿毅力和決心的人,絕不相信世界上會有辦不到的事情。立在老頭跟前的人物,曾經在斷頭台前死裡逃生,率領著裝備不全的老弱殘兵,攜帶只能按照五成發放的半個月糧餉,迂迴盤旋堆積厚雪的阿爾卑斯山脈,襲擊強大的敵軍,而獲致空前的勝利,這些都是常人認為不可能的奇蹟。我對跟前的人說:
「老先生,或許你是一位意志不夠堅定的人,才會認為這是一件困難的事情。這些圍牆的厚度,我可以用一門大砲擊垮。在我的字典裡面,是沒有『困難』這個字的。」我語氣堅定告訴髮鬚盡白的老者自己的想法。
「老弟,」白鬍子先生輕嘆一口氣,「你是對的。不過你自己不也說過,你是自己最大的敵人嗎?」老人不停測量著身旁的牆壁,「你自己不是說過,你是自己苦難命運的原因嗎?」
「你是誰?」我痛苦地大叫,有人揭開了我的傷疤,而他卻不理睬我。老者推開一面牆壁,側身注視著我:「希望你會再想起我這個老人。」長者走入推開的牆縫裡面。
跟隨老先生走進另一道圍牆的世界裡,當我閉上眼睛,所有的錯誤就像夢魘中的人物開始在面前舞動。傲慢的自尊、野心、賭注、謊言、與狡詐的伎倆。每一道牆壁都像是一面透明的稜鏡,從不同的角度折射出一道道自己的形影,每一個影像都和我如此酷似,卻都不是一個買實的自我。我對著每一面稜鏡吼叫:「你是造成我苦難命運的原因!」我驚訝每一道影像都露出慘白的臉色,面部痙孿,兩三次使勁用拳頭擊打前額。
「喔!陸下,您大可不必如此。」
一名瞎子拄著拐杖出現在視線的一角。瞎子佝僂形體,翻起眼皮,露出一雙沒有瞳孔的白色眼球,他胳俄抬起低垂的面孔說著:「陛下,您記得您對於人類社會存在的不平等,與領導者的威權,寫過<保障人類幸福之真理及情感>的一篇論文嗎?」瞎子語氣非常恭敬,「您說,『天才像顆隕石,註定要燃燒自己來照亮他的時代!』」瞎子似乎在吟唱一段優美的旋律,擺動的手勢示意一顆光亮的流星劃過天際。
「我看不見這顆燃燒的隕石,」瞎子說著,「卻能感受到隕石的光亮與熱力。」他停頓片刻,繼續說道,「陛下,我是一名瞎子,看不清遠方的路途,卻看見您和亞歷山大及凱撒站在一起。您是包容世界的巨輪,您是黑暗世界的偉大舵手,帶領我們橫越波折的汪洋。」拐杖聲音消失在稜鏡後面,靜謐的空間傳來「這一切都已經註定」的聲音。
書號:K1137
裝訂:平裝
尺寸:14.8 × 20.9 × 1.8 cm
類別:語文類
分類號:857.7
頁數:160頁
重量:210公克
出版社:遠流出版
ISBN:97895732323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