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術台灣人》
百年來的台灣學術發展 曹永和 「學術」這兩字,可說是朗朗上口的「詞彙」,但何謂學術,恐無人可給一個人人均可認可的說法。畢竟,歷史是「一人一款」,且學術的定義與發展,會隨時代背景產生變化的。 本冊《學術台灣人》收錄日治時期在台灣出生的台籍人士,與戰後自中國來的學者,凡是在其專業領域,對學術有意義、貢獻者,即可廣泛地以「有台灣經驗」者來論定之。 學術代表一個地方累積發展出來的文化,其深度、廣度與所能培育的人才,與該地學術、政治環境皆有密切的關係。以台灣經驗來看,二次大戰前後,背景大不相同的統治者,對戰前戰後的台灣學術發展,也產生了不同的影響。 戰前的台灣,屬日本治理下的殖民地,日方建設重視基礎建設,當時獨立的學術活動較少,就算是全台首學「台北帝國大學」(台北帝大),雖培養出台籍菁英如杜聰明、徐慶鐘、潘貫等,但其多數學生仍為日本人。加上從事學術研究,對當時社會而言,是種「不能賺吃」的行業,因此投入學術研究者並不多。自台北帝大醫學部培養出來之台籍人士,多半以擔任醫生為職,少有成為醫學研究者。法學部畢業者,則多當律師,幾無法學研究者。 一般而言,大學設立是學術發展很好的機會。現今許多人以為日治時的台籍菁英,若能就讀台北帝大,日後勢必飛黃騰達。但事實上,台北帝大可說是日治時期最不幸運的大學。因與日本內地的帝國大學相比,其設置年代晚,經費不多,學生也不多,待首屆畢業生畢業時,卻又逢經濟不景氣,謀職困難,因此無法走上學術研究的路。理科畢業者,尚可求得作實驗的機會,然文科畢業生從事研究的機會甚微。例如社會學者陳紹馨,他自日本的東北帝大畢業返台後,因景氣不佳未能順利覓職,最後只能在台北帝大當臨時人員。 這種現象直到二次戰後,日籍學者紛紛返日後,在日治時期已打好基礎、受嚴格訓練的台籍研究者才有機會「出頭天」。但隨新政權抵台的許多中國學者,使得學術圈的情況更為複雜。 隨國民政府而來的學派,在戰後多蔚為主流。以史學界觀察之,錢穆與中國史,在80年代前歷史學派的主流。居住地的台灣史則被認為是邊緣研究。今日雖時局略有演變,台灣史有人認為搖身一變為「顯學」,實際上,在大學教學系統中,它仍只是「小學」而已。這在在說明了學術的發展是會隨「政治局勢」改變而有所變化的。 而若以嚴謹的心態看待本書選錄之學術人物,首位傳主連雅堂,其《台灣通史》在戰後以「日治時的台灣精神」被推崇。但其寫史採傳統文人之筆調,並非嚴謹的學術研究,但其代表的時代性,可視為台灣史的先驅。 此外,本書中有部分傳主,在中國時早有學術地位,但抵台後反而未能持續學術研究開創新局,例如從事史學研究的傅斯年、哲學思想研究的胡適等等,戰後皆已跨越學術範疇。然而,抵台後成績斐然者,例如國粹主義的代表錢穆,在素書樓授徒;原研究明末清初天主教史,抵台後改以宋史與台灣史為研究重心的方豪;佛學思想的大家釋印順,來台後專心論述,影響深遠;戲劇學者姚一葦,抵台後走進了戲劇學之路;國際知名物理學家吳大猷則積極對政府建言,影響了台灣的科學發展。 戰後除了來自中國的學者,台灣也有不少研究者漸受注目。如身為許多台灣史研究者老師的楊雲萍;日治時期畢業自慶應大學,專研東南亞史,特別是越南史的台籍人士----陳荊和。他雖被台灣學術界所忽略,但其研究在側重中國史的台灣史學界中有其地位與開拓性。 也有不少優秀的台籍學者,早在日治時即受重視,戰後也持續之。例如專研哲學思想的曾天從;經濟學者張漢裕,著作收入備受日本學者重視的岩波文庫中。另畢業自台北帝大的戴炎輝,戰後更出任司法院長,也以整理淡新檔案貢獻極大;與他同期的蔡章麟,也是出自台北帝大法學部的畢業生。 不僅社會人文類研究者人才濟濟,日治時期的台灣醫學界,台籍菁英成就亦頗不凡。例如研究「藥理學」,甚早開始中西醫學合一研究的杜聰明;以蛇毒研究獲得國際肯定的李鎮源;專研解剖學科的余錦泉、蔡滋浬等諸位醫界菁英。此外,後來反而以畫家身份著稱的呂璞石,是台灣戰前少數的工科專才,研究應用力學、熱處理等,戰前在日本即已出書獲得肯定。 學術研究,最重要乃是包容的心態。今日台灣重視本土意識,雖具正面意義,但不能被狹窄的觀念侷限,而變成「台灣沙文主義」。學術本身是無境界的,只要能認同台灣,以寬容的心態對待,今日甚至日後,台灣的成就,當不只是經濟而已。1734
[ 返回上一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