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聽過或到過,在台北市新生南路離台灣大學不遠有一處適合喝茶吃飯聊天的紫藤廬。一走入庭院,一泓水池的紅鯉見有動靜,爭相湧來。三株樹齡八、九十年紫藤老樹垂蔭,讓烈日也緩和許多,是故石上仍生青苔。若逢三四月,紫藤花開,閒坐院中,紫藤花在微風輕輕搖曳,不時有花瓣緩緩旋落,咫尺外的車水馬龍,彷彿遠了許多。

比較少人知道,紫藤廬原本是擔任關稅署長的周德偉先生官舍。一九五○年代的周宅是許多文人學者聚集放言的處所,所以在周宅不遠處,就有特務常駐監視。周德偉先生晚年離台赴美,其子周渝仍住此處,一秉乃父好客熱情作風,許多當時的黨外人士出入,也使得紫藤廬在台灣民主發展的歷程中,成為一個具有歷史意義的場所。

更少人知道,周德偉先生除了關稅署長的身份之外,在五四運動期間就讀北大,之後因緣際會,在政治光譜上屬汪精衛一派,之後出國留學,親受海耶克指導。在北大期間,周德偉算是少數沒被左派牽著鼻子走的學生,從政之後,汪精衛又是受國共夾擊污名化的對象,而海耶克的自由主義在落後國家邁上發展富強之路,也不可能受當政者青睞。諸般因素,造成了周德偉先生前半生動盪、後半生抑鬱的個人悲劇。




落筆驚風雨──
我的一生與國民黨的點滴

周德偉 著
定價 690 元

特價 545 元

周德偉先生在國民黨特務監視下著手寫的回憶錄,足以賈禍,赴美之後始能放言書寫,但健康因素已不容許留下完整的記載,所以作者原來定名為「我的一生與國民黨的點滴」的回憶錄,只寫了半生,到抗戰就告擱筆。

一九八六年周德偉先生過世,這份手稿也隨之塵封,字跡潦草、稿件蕪雜,加上其他種種因素,使得這本回憶錄的寫作與出版相隔了三十年之久!

在《落筆驚風雨──我的一生與國民黨的點滴》這本回憶錄中,周德偉先生以驚人的回憶敘述了十九、二十世紀的湖南家鄉,以及其父與革命黨人黃興之間的往來,這段敘述為清末民初的中國社會樣貌以及湖南在革命運動中扮演的角色,留下非常寶貴的記載。

周德偉在1920年代就讀於北大,是最早接觸共產黨的北大學生,之後參與國民黨黨務工作,所經歷的也正是後來被國民黨抹滅的一段歷史,也難怪周先生要喟嘆:「吾不寫黨史,國民黨無真史也!」

後來周德偉毅然前往歐洲留學,拜入海耶克門下。很可惜,這本回憶錄就寫到作者返國、抗戰軍興就告擱筆,但這本回憶錄以三十萬字記載半生憶往,已經蘊含非常豐富的史料了。

2011.05.23《中國時報》:生前手稿 從家族寫到抗戰 周德偉《落筆驚風雨》直言蔣...大愚人

《新新聞》1264期專題報導:回顧紫藤廬,落筆驚風雨∼左派、自由主義搖籃,風華30載……老主人周德偉,更比時代超前許多;他以驚風雨的筆寫下他的一生,也盱衡了國民黨的點點滴滴。


●名家序文推薦  

•尉天驄(作家、文學評論家,政大教授退休):周先生已經過去很多年了,讀著他這本未完成的回憶錄,不但讓人見到民國史為人不知的一面,也讓人在思想上得到了深刻的啟發。

•邵建(南京曉庄學院人文學院教授):周德偉的精彩在於,他在他自己的身上,很好地完成了儒家與自由主義的對接。讓我感到,現代與傳統,其實可以互相支持。……周德偉先生的《我的一生與國民黨的點滴》在敘述上穿插交錯了傳主個人的曲折經歷和上個世紀二、三十年代更為曲折的歷史,具有相當的可讀性。

•姚中秋(獨立學者):先生尊崇儒家,在先生看來,黃興的人格要比孫中山更接近士君子,汪精衛比蔣介石也更為接近。汪具有更為明確的憲政理念,蔣則有太多的私人權謀考量,因而以各種理由拖延立憲。這一記述大大地不同於現有所有現代史敘事。或許可以說,這本自傳已經打開一個重寫現代史的通道。

•吳惠林(中華經濟研究院研究員):周先生在學術思想上應受重視的業績, 一是為我國知識群眾有系統地介紹當代大思想家海耶克;二是把我國儒家傳統思想重新評估,並賦予新的意義。

•周渝(紫藤廬茶館創辦人,周德偉先生么子):父親描述道出的民國初及北伐前後,以及抗日戰爭前親身參與,歷經與體會認識的歷史,讀之真是令人驚心動魄,拆穿了蔣介石長期壟斷,以他為中心,自我美化,污辱先賢,極端扭曲的民國史及國民黨史。這段歷史不只是一段血淚史,更是一部中華民族良知受難史。

●主編說書  

周德偉先生沒有底子,怎麼敢說「我不寫黨史,國民黨將永無真史!」這種話?
隨意瀏覽《落筆驚風雨》,即可觸動許多令人玩味之處:

民國開國先賢哪裡去了?美國開國,不是一個人的功勞,除了華盛頓,還有傑佛遜、富蘭克林多人,所以說是founding fathers,這父親乃是複數。但是民國成立這等大事,也不是國父一人所能成,但為什麼給人的感覺卻是國父之後就是蔣公。像是黃興、胡漢民這些開國先賢哪裡去了?

國父的地位是怎麼拱出來的?國父生前言者諄諄,聽者藐藐,反倒是死後地位越來越崇隆,難不成他的學說主張自動散播?非也,這多有賴汪精衛的口才與鼓吹。

是漢奸,還是愛國人士?一般提到汪精衛,想到的就是「大漢奸」,但是周德偉別有體會,汪精衛是抗日最力、最用腦袋的政治人物,他看到中國毫無對日作戰的能力,不如避免衝突,以待國際局勢變化。反觀蔣介石和張學良,起初根本無意抗日。

南京政府乃是不合法的政府?照周德偉的分析,武漢政府是具有合法地位的政府,南京政府反而是以武力奪取合法性的非法政權。此一理解與一般殊異,但是類此的另眼看民國史,書中處處皆是,只能說國民黨和共產黨所詮釋的歷史,由於意識型態與個人權位的扭曲,可疑之處甚多,而周德偉的珍貴敘述,正可作為校正之用!


周德偉,1902-1986,湖南長沙人,1920年入北京大學,留學英倫與德國,為著名經濟學家海耶克門生。1937年對日抗戰爆發,返國任教湖南大學經濟系兼系主任。後來在重慶任第二屆國民參政員,到台灣擔任財政部關稅署署長,並先後在重慶大學、中央大學、台灣大學、政治大學兼任教授。

周德偉之父與黃興為鄰,曾參與革命,以傳統儒生方式教養周德偉,影響其一生,時時以愛民治國為念,其治學嚴謹,一心為台灣引介西方自由主義思潮。五○年代紫藤廬老宅即為以台大為中心的自由主義學者的聚會場所,張佛泉、殷海光、夏道平、徐道鄰等十餘位學術界人士每隔兩週在此聚會討論,有系統地介紹海耶克的思想,譯有八十萬字哈耶克巨著《自由憲章》,殷海光先生並在其鼓勵之下翻譯《到奴役之路》。當時在台大就讀的李敖、陳鼓應、林毓生、張灝等亦常來周宅與前輩學者們交流。

退休後旅居美國,周德偉親筆寫下自傳,可惜未竟全功,僅書至其任教湖南大學而已。然因民國初立,正是其成長之時,並得親身參與時局,亦曾追隨汪精衛、顧孟餘等人;書中多次提及國民黨黨史之偏頗,故其第一手回憶對民國史有不同見解。


豈有文章覺天下,忍將功業苦蒼生

◎周渝(紫藤廬茶館創辦人)

許多人都有一個天真、無知而浪漫的童年,我的童騃生活卻是相當殘缺的。回憶過去,經常呈現的景象是:我坐在客廳的一個小角落裡,痴痴地傾聽著父親用熱情洋溢的湖南口音,面對前來探訪的朋友、教授或大學生們,縱橫談論國家大事、歷史教訓或是艱深的學術哲理。顯然那時我只能一知半解,甚至完全不懂,但卻也陶醉在父親以一個儒者情操的對國家人民、對政治經濟對、文化歷史的善願與希望中,這使我自童年起即承擔起一個我終身都可能承擔不起的使命感的命運中。那是在一九五○年代,在世界政局上是冷戰對立的肅殺年代;在台灣卻是在政經路線尚在掙扎的年代,更是一個白色恐怖加上在教育與學術、文化層面上嚴加控制的年代。

當時我在紫藤廬的老家的客廳裡或飯桌上,場面與氣氛卻不是經常那麼令人陶醉,父親有時會陷入一個惡劣的情緒中,他經常開口大罵蔣介石(在湖南口音中聽起來像是「蔣該死!」)或者痛責當時政壇中某些大官僚或民代。他常為當時某些特殊的政經政策的幼稚無知或其背後的卑鄙動機而氣憤不已。

我還記得,在當時白色恐怖的政策下,有些年輕人被抓走了,家人朋友有來請託父親,希望以它在黨國中的資深地位與朋友網絡,能將被抓進去的人保出來。我聽到父親為他們打電話,求託朋友,尋求途徑去說服有關方面,但終難能有效果。其中有一次是我大姐在師大附中高廿六班的劉姓導師,正值他卅十左右的英年,是許多學生心目中的偶像,大姊為他的被捕哭哭啼啼地求助於父親,父親雖經努力,卻也愛莫能助。相對於抗戰前後,父親能從國民黨政權的軍警系統中保出許多學生來說,蔣介石是到台灣以後,才將他的法西斯性格的鐵腕充分施展出來。

這裡時間需再倒退廿餘年,父親留歐負笈在名經濟學者暨思想家海耶克門下,因中日戰爭爆發加上剛完成的論文後就匆匆回國,擔任湖南大學經濟系系主任,與時任湖大文學院長前北大老同學李壽雍先生,合作創辦《中國之路》半月刊,闡揚自由主義、民主、法治、人權與市場經濟等學理與主張,並對當時的共產主義或左翼社會主義、計畫經濟嚴加批評;使得那時全國學生普遍左傾的氣氛中,湖大文法學院的學生卻未受到蠱惑,但湖大工學院卻成了左翼的基地。

父親年輕時貧困、顛簸,卻始終心懷大志,辛勤為學的目的在救國救民,這使他在北大從哲學系轉入經濟系,留歐時深入奧國學派與北歐學派的經典研究。他在經濟學理的造詣十分深厚,但這種「大經濟學」內容十分複雜,包含了法哲學、社會學、政治學與歷史研究,他在這方面著述甚豐,卻難為一般學界人士讀懂。來台後的主要建樹,是他在財政部內奮鬥七、八年的外匯貿易改革方案,終於在一九五八年尹仲容任外匯貿易改革委員會主任委員,他擔任副主任委員時完成,除去了當時我國對外貿易的大障礙,引導台灣順利地進入世界經濟,迅速建立起市場經濟體質,造成台灣經濟的快速發展。

但他認為那只是他的學問的牛刀小試。他常感嘆,說德國的艾爾哈德學問不及他,卻能復興戰後的德國,他卻無此機運;以他學問的廣博深刻,給他機會,他自況能超越中國歷史上的名相王安石,真正完成維新改革的大業,而他的宏願又豈止是經濟的改革,而是涉及整個自由、民主、法治大社會內各種重要基礎的建立。我家掛的字畫經常換,但只有一幅字是他掛在牆上絕不換下的,那是他請吳稚老為他書寫的中庸名詞;「尊德行、道問學、致廣大、盡精微、極高明,而道中庸。」

五○年代初期,他曾定期邀集來台的自由主義學者們,如殷海光、張佛泉、徐道鄰、夏道平……等在我家聚會,因為這個聚會,使我家經常在特務的監視當中。

當我進入青年時期時,他已進入晚年的深刻挫折,痛苦與病魔纏繞中。他一介書生,退休時兩袖清風,五個子女每人分得的預贈「遺產」是,每人一幅張大千或齊白石的畫,外加幾幅字,如是而已。他送給我的那幅齊白石的蝦子和螃蟹,在我搞耕莘實驗劇團時賣掉了。他晚年靠子女寄錢過活。肯定他平時作風剛直。得罪當道,退休前又曾揚言要辦雜誌,因此他退休時未得到其他退休高級官員類似顧問一類的安頓,僅給他十六萬退休金就掃他出門了,這點母親始終記得而感到為他憤憤不平。

雖然晚年常為疾病所折磨,但他仍在母親辛勤的扶持下,經過幾年的努力,翻譯完成了海耶克八十萬字的巨著《自由的憲章》。以及好幾篇共十餘萬字將西方自由哲學、法治思想、功效哲學與中國如學做深度對話與討論的文章。

父親於一九八六年在美國洛杉磯去世。這些年來,在老成凋謝中,已逐漸為人所淡忘。近幾年兩岸交流,大陸復旦大學教授朱學勤來台,在紫藤廬中看到父親的遺照與「豈有文章覺天下,忍將功業苦蒼生」對聯,一時感動莫名,回去後在一本書的序言中,說看到這幅對聯所感受到類似「頓悟」的衝擊,引起大陸眾多知識份子的共鳴,終成為大陸知識份子在網路文章上經常引用的名聯。

漸漸地,又有人發現周德偉實在是中國百年來知識界全面反傳統及幼稚的科學主義氣氛下,極為罕見的堅毅不移地從繼承中國文化道統的立場,將西方最珍貴的自由主義傳統極其複雜的學理融會進來的人物。中國社科院學者陳明先生首先指出此一重要性,而最近應殷海光基金會邀請來台做研究的另一中國社科院的學者賀照田,在看到先父的部份文章及手稿後說:「殷海光先生只比時代超前一點點,所以大家了解他;周德偉先生比時代超前太多了,所以不易為人所了解。」當「不易被了解」被認知時,正是了解的開始,相信歷史終會給出一個正確而富有深廣意義的答案。


◎姚中秋(又名秋風,獨立學者,現居北京。主要從事古典自由主義理論與奧地利學派經濟學的譯介、研究)

周渝先生囑我為尊德性齋主人周德偉先生的自傳作序。我惶恐不已:余何人哉,有資格作序?不過思量再三,我接受了這個任務。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可表達我對老人的敬意和謝意。

約在二○○三年前後,大陸思想界發生重大變化。由於國有企業產權制度改革過程中嚴重的不公正,及收入差距迅速擴大的事實,曾經獲得廣泛支持的「市場化」,受到廣泛質疑。而九十年代中期大陸興起的自由主義思潮與市場化之間,存在著直接關係——如果說新文化運動時期的自由主義是與文學和歷史學聯繫在一起的,這一輪自由主義則是與經濟學聯繫在一起的。

我最初的價值觀念也同樣受自由市場經濟學的影響。面對公眾的可以理解的質疑,我開始對這種自由主義進路進行反思,進而經歷了一次思想轉變。此一轉變可用「保守化」一詞來形容,而尊德性齋主人就是我完成這次思想轉變的重要推動者。

當時,在艱苦環境中編輯《原道》、致力儒家復興的陳明先生,新從臺灣歸來,撰寫〈紫藤廬及其它〉一文,提及周德偉先生會通西方自由傳統與中國儒家傳統的思想進路。這一思路引起我極大興趣。

在此之前,我已知道周德偉先生的大名,但僅知道他是一位經濟學家。也許並非巧合,我的經濟學知識背景與周德偉先生相同,俱歸宗於「奧地利學派經濟學」(Austrian economics),且受海耶克影響最大。新竹清華大學的朋友黃春興先生曾提及,周德偉先生是海耶克的嫡系弟子。先生曾翻譯海耶克的《自由憲章》,而我當時也正從事海耶克思想的譯介。

正是通過對海耶克思想的解讀,我已經開始保守化轉向。陳明先生提供的資訊,讓我十分興奮。一個完整的周德偉形象呈現在我心中:既堅守自由市場原則,又堅守儒家傳統。對正處於思想轉向過程中的我來說,周德偉先生構成了一個典範,讓我看到了自己前行的方向。

隨後,陳明先生決定在大陸出版周德偉先生的著作。為此,他將他在臺灣影印的周德偉先生著作贈我,囑我為即將出版的周德偉先生文集《自由哲學和中國聖學》作序。借由這個機會,我通讀了周德偉先生的主要著作。此番閱讀,令我如入寶山。隨後我逢人便說,周德偉先生會通中西傳統的思想進路及其所取得的思考成就,具有重大的思想史意義。……【閱讀全文


◎溫洽溢(《傳記文學》副社長)

因著遠流出版社出版周德偉先生回憶錄的機緣,我得以先讀為快,理解周德偉先生其人。如果說要給周先生一個定位的話,或許可把他看成一位孤獨的反潮流者。

書中提到他在北大讀書的時候,起初參加馬克思研究學會,後來退會了。馬克思研究學會是由李大釗主辦的。讀者如果對中國共產黨史稍有瞭解的話,一定會知道這個學會的重要性。在大陸的歷史教科書裡面有一種像武俠小說的講法,叫「南陳北李相約來建黨」,南陳指的是陳獨秀,北李就是李大釗,兩人是中國共產黨建黨的靈魂人物。當時李大釗在北大,陳獨秀因為被北方的軍閥追緝,所以跑到上海去了。共產國際派了很多代表到中國來尋求合作的對象,先找上李大釗。李大釗勸共產國際的代表到上海去找陳獨秀,後來成立了中國共產黨。不過在這之前,北大就在李大釗的主持之下,成立了馬克思研究學會了。這個學會裡面有張國燾、鄧中夏、劉仁靜、羅章龍,都是創黨的元老,像張國燾、劉仁靜還是中國共產黨舉行第一大的時候北京大學的代表。

鄧中夏是共產黨從事工運的重要人物,也是湖南人,他請同鄉周德偉參加這個學會,一開始周先生也入會了。入會不久之後,鄧中夏就請周先生去講學,每個月的薪水是三十塊,大概是要去宣揚共產黨的理念,結果被周先生拒絕了。鄧中夏就有點語帶指責,說他怎麼沒有階級意識。周德偉回說:「個人方有意識,個人才有意識,階級乃是集體空鳴,這是一個虛的東西。」他說階級乃是集體空鳴,不能衣不能食,不能思考何來意識。這是周德偉的反駁。

鄧中夏就指責周先生,他沒有資格當馬克思研究學會的會員,周德偉就反駁說,那個學會本來就是可以研究的、可以自由來去的,表示自己不能在這種壓力之下,就選擇退出研究學會。……【閱讀全文


北大生活與師長風采    

余入北京大學後(為民國九年秋季,余年未滿十八),外文則加入德文班,時大學預科二年,本科四年,大學改制後,世人以預科比高級中學,實則就師資及學生程度而論,比現在之高中高出遠甚。德文教師為海理威,本青島德國總督府秘書,與教務長顧孟餘先生善,日本佔據青島後顧先生乃迎之教德文,初教席勒(Friedrich von Schiller)《威廉•泰爾》(Wilhelm Tell)劇本,彼不解華語,必須耐心聽講,後教哥德(Wolfgang von Goethe)之《浮士德》(Faust)。一年級德文成績余第一,李梅羹第二(後加入共產黨,為托派,民國十八年,余猶遇之於上海,厥後不知所終),一年級結業後余能自讀德國典籍。國文教授則有單不厂,教國故概要,林損教散文,均當代名家。史學教授為陳漢章,清季中鄉舉,後專攻史學,有名,京師大學堂徵為史學講師,到校後求為學生,蓋京師大學堂畢業即為進士,可入翰林院。不二年鼎革,嚴復任校長,乃聘為教授,此亦一笑談也。第二外國語(英文)講師為涂允檀,留美學生(國民政府成立後,曾出任駐外公使),從ABC教起。經濟概要教員為余文燦,教育不佳,學生全賴自修,法律教員為林彬(後任國民政府司法行政部長),所授皆現行法不講學理,余不感興趣,統計教員為陳啟修,學力亦不稱職,彼在各專校兼課,每週課務達卅六小時之多,故在各校輪流請假,是敗壞學風之第一人也。一年級結業,余領全班。

民國八年五四運動後,《新青年》月刊移上海由陳獨秀主持,大肆宣傳共產主義及唯物史觀,李大釗在北大開唯物史觀課程,戴季陶、沈玄廬主辦《星期評論》,以中山之幹部身分,竟為唯物史觀及共產主義張目,此外尚有《嚮導》月刊,亦為共產黨人所主辦,持論較《新青年》更顯白而激烈,胡漢民亦在《建設雜誌》上推崇唯物史觀,汪精衛反沉默,似只在《建設月刊》發表一篇文章,論歐戰後之國際問題。斯時並無左傾?相,戴胡等本亦讀中國書,舊思想既被推翻,心無主宰,故容易吸收流行之思想。最可異者胡適之,本以實驗主義為號,斯時亦向藍公武讓步,承認唯物史觀之正確性。此時余因學潮居上海,盡讀各派言論,思想極混沌,只靜觀演變。

民國十年秋,余已升入預科二年級,鄧康、羅章龍等邀余加入馬克思學說研究會,由李大釗教授主持,余思入會覘形勢亦未嘗不可。一日鄧康(中夏)來訪,請余每週赴長辛店教課一次,月酬三十元,旅費由學會擔任,余曰:「余讀書之不暇,何有時間教書?」鄧曰:「無階級意識乎?」余受儒書及心理學之影響甚深,乃曰:「余只知個人方有意識,階級乃一集體空名,不能衣,不能食,不能思考,何來意識?」鄧曰:「你不相信唯物辯證法乎?」余曰:「辯證法之名稱甚古,黑格爾之辯證法亦從心性入手,馬克思以物易心,其中問題尚多(此引顧孟餘先生課堂上之言論),一時無可奉告。」鄧曰:「既如此,你不夠格做馬克思學說研究會會員。」余曰:「既稱學會,應使人人有研究之自由,你輩為此固執,我願退會。」時余已讀《浮士德》,又對鄧康曰:「歌德曾曰:『物質乃一堆腐朽』,我不願受腐朽東西指揮,我只知隻手可以挽狂瀾。」鄧康大怒曰:「你真不配做會員,請你退會。」余曰:「我已言明退會,何待你請。」事後李梅羹、胡家鳳、鍾繼璜告余曰:李大釗曾責鄧康「操之過急,致使本會喪失一英俊青年」,事後余亦未追問。

陳獨秀既任教育委員會委員長,乃招北大教授胡適之、顧孟餘二先生入粵,胡應招而顧則拒之。胡赴粵先訪陳炯明,會談情形不明,後訪中山。中山正擬擴大國民黨,邀胡入黨並預許為中央宣傳部長,當時孫擁總統空名,一籌莫展,支票不靈,胡拒之。胡返北大後,一日,余見北大日刊,刊出胡先生一篇文章,謂「見了宣統,宣統稱我為先生,我稱宣統為皇上」等語,余思「既赴粵見中山及陳炯明,回來又見宣統,到底是什麼作法?」於時,胡之《紅樓夢考證》出版,余思胡先生以杜威之學說相標榜,杜威主張研究法的問題,又謂「學校即是社會,社會即是學校」,乃美國之激進首領,胡先生何以費大力研究死問題,真是玩物喪志,何況我素不喜《紅樓夢》,此書只寫出一班女孩子爭風吃醋,無思想可言,如是胡先生在余心中價值表上,一落千丈,不復視為哲人矣!後方知胡先生數數見宣統,成為好友!(見溥儀自傳)孫先生被陳炯明所逐,邵力子時主持上海《民國日報》,力詆陳炯明為叛逆。胡先生又在北大日刊發表一文,大意謂,「陳炯明之行動乃革命行動,不能稱為叛逆,民國時代,還有什麼叛逆。」等語,余思「陳炯明自清季即奉孫先生為領袖,現在之實力,亦孫先生一手所提拔,何能為此毒辣,即對朋友亦太不顧道義,否則社會內人與人相偶,尚有協調合作之可能乎?充胡先生之論旨,則中西倫理學及社會學各科可廢,人類均將退化為原始人!」民國時代既無叛逆可言,又安可稱溥儀為皇上,如是益不滿於胡,胡先生此類文章,現已不見於胡適全集,其他被胡先生刪去之文章尚多,以掩其矛盾之跡。(以上內容摘自《落筆驚風雨》,劉佳奇整理)

 

黃興與孫文    

民國五年以前,彼(黃克強)之政略功績實不次於中山,西學或有不逮,國學則遠過之,論黃公須從中國傳統文化入,論孫公須從西方文化入,此不可不辨。黃公之修養風度,得力於儒學,孫公之著作則採自西方,為無可否認之事實。

凡政治糾紛因素複雜,中山雖超越時流,惟其行動亦不能有百正而無一負。中山於民六率海軍南下護法反段,不二年,即與段通,似不易見諒於當時之輿論。又國民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宣言,列聯省自治派於政敵,其實當時實行自治者僅為湘省趙恆惕一人,致後此趙雖欲通於國民革命而不可得,而唐生智流氓型之人物以起,造出無窮之糾紛,不能謂非當時政略之失。李著(按:指李劍農著《中國近百年政治史》)首引〈陳其美致黃克強書〉,責二年黃公不遵孫公之命,實則當時之形勢,即孫公入寧亦必失敗,黃公猶能挾陳之驥及冷遹以起,孫公則不能也。黃公獨任其難,實有赴義恐後之勇。何況當時離間孫黃二公之感情者,以陳其美為巨魁,其美欲為中華革命黨之副領袖,不擇手段詆毀克強,以致其密友黃郛因此憤而走美依克強,此國民黨人皆知之事也。克強當時曾曰:「袁世凱如稱帝,當合全國英賢才俊以倒之,豈中華革命黨少數人所能濟事!」此已獨見其大。當時鄧家彥等調和孫黃之感情,奔走甚力,克強語之曰:「余過去已將全部華興會交與中山,並奉之為領袖,有何感情之不協,余在此,小人造謠,余即赴美,汝等勿復視此為問題何如!」黃公豁達大度,不易動怒,惟曾罵陳其美「是什麼東西」。

民國卅年鄧家彥為余言之甚詳,其時克強之骨已朽,鄧家彥仍為國民黨中央監察委員,依蔣介石資生(?-老先生用語,賴以維生之意,請保留),顯無造謠之膽量。又清季華興會與興中會合組為同盟時,黃公首先發言曰:「公舉孫文先生為同盟會總理。」實則當時華興會之會員固數倍於興中會也!後來力佐中山之汪精衛、胡漢民亦先隨克強,後由克強介紹於孫公者,且此二人始終尊崇黃公。此等大節李著亦未述及,此或為李所不及知,余不能無據相責。其他類此事實尚多,只能容納於本書之第二編。聞大陸曾印行章行嚴著《辛亥革命回憶錄》,惜不可得!惟其〈與黃克強相交始末〉,余已閱之,足可證克強之雍容大度。李書城自武漢起義起,即任黃公之參謀長,隨黃公久,聞亦有述作。黃郛離孫中山、陳其美,依克強,是皆可為尋覓資料之方向。

黃克強民五十月逝世,中山以中華革命黨總理之名,為黃發訃,中有一語謂「克強此次反袁之役雖未能比肩作戰」一語。夫發訃,應對死者致敬,何得指其瑕疵,士君子所不為也。何況反袁護國,黃發縱指使,竭盡心力,收效甚大,「未比肩作戰」者,僅未與中山比肩作戰也。西語稱「必誤之人」,中山亦有弱點,中山領袖欲極強,凡革命之役必由彼領導而後快。清葉民族自覺,各地起義者,豈均與中山有關?徐錫麟之殺恩銘,秋瑾之死難,暨湖南長沙、萍、瀏、醴各役,中山均指為「聞風赴義」,「聞風赴義」實影射自己,未免過估一己之力量,而忽視大眾之心理。克強窺見此點,故於華興會與興中會合併為同盟時,獨排眾議,推中山為總理,厥後中山受日人之餽贈,獨攜款走美國,留日黨員大憤,賴克強全力鎮制,方得無事,且有時為目的不擇手段,護法反段,乃彼身自發動,不二年又聯段,密納舉世側目之徐樹錚及張敬堯為門生。余為國民黨人,何忍吹毛求疵,不過重視士君子之所守而已,幸其晚年,提出正確主張,不為段屈,故終能收國民革命之功。(以上內容摘自《落筆驚風雨》,劉佳奇整理)

 


儒家思想、自由主義精神與知識分子的實踐
──周德偉教授回憶錄出版暨研討會

主辦單位:紫藤文化協會
協辦單位:遠流出版公司、台大經濟系、傳記文學出版社、財團法人紀念殷海光先生學術基金會
日期:2011年5月22日∼29日
地點:紫藤廬(台北市新生南路三段十六巷一號 tel:02-23637375)
參加方式:座位有限,歡迎來電 02-23637375 或來信 wistaria.org@gmail.com 報名,或是 線上報名


5/23(一)14:30-17:30
一個儒家自由主義者:周德偉
主持人:黃克武(中研院近史所)
主講人:邵建(南京曉庄學院人文學院)
評論人:潘光哲(中研院近史所)

5/25(三)14:30-17:30
為什麼說儒家是憲政主義者?
主持人:何信全(政治大學哲學系)
主講人:姚中秋(秋風,獨立學者)
評論人:陳宜中(中研院人文社科中心)

5/27(五)14:30-17:30
中國知識分子的局限與國際交流的困窘
主持人:鄭村棋(社運人士)
主講人:何清漣(BBC中文網與美國之音專欄作家)
評論人:王超華(中研院近史所)

5/29(日)14:30-17:30
談海耶克經濟思想的現實意義:21世紀以來的市場經濟和民主制度危機及其出路
主持人:周渝(紫藤廬創辦人)
主講人:朱嘉明(維也納大學)
評論人:黃春興(清華大學經濟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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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惠至2011.06.30截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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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明】《落筆驚風雨》所述多有不為人知的內幕,是非常寶貴的民國史材料。出現在書中之人名極夥,為了方便讀者查閱使用,又不增加書籍篇幅,編輯將以兩個月時間整理出人名索引,在網路上提供讀者下載,預定七月底前完成上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