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不放棄自己,就不會有人放棄你
受重傷這事對我來說並不陌生。高中寒假時,第二次到加拿大演出,彩排時我又因翻筋斗穿圈圈這個項目而受傷了。這次是後空翻穿越從地上堆疊起來的第四個圈圈,我後空翻的彈跳點太前面了,在身體騰空,經過最高點後降下來的瞬間,卡到堆疊的圈圈,整個人失去動力直直掉下來。我張開眼時才發現自己掉在地上,胸椎好痛,這一摔一個月都不太能動,整個表演行程幾乎都不能參加了。原本我的表演項目很多,一下子全部要換人上場,我只能坐在觀眾席上看。
一次次的受重傷,再一次次的恢復站上舞台,我漸漸的清楚了一件事:只要自己不放棄自己,不會有人放棄你。現在我也會對受傷的學弟妹說:除了預防受傷的知識外,受了傷要好好復健,更重要的是訓練自己受傷後再恢復的能耐,那才是真正能再站上舞台的祕訣。我在大陸受訓時,看見了一種表演項目叫做迴旋鏢,從高一我就開始玩起迴旋鏢。同一時間,許多同學也和我一起研究迴旋鏢的做法,到最後只有我研究成功。因為大家玩玩就膩了,只有我不斷的嘗試、不斷的試飛、不斷的思考如何改進,終於在兩年的時間裡找到合適的木頭、合適的工法。我才發現,自己並不是最聰明的,但因為我對迴旋鏢的好奇、熱忱和耐心是最夠的,再加上天性有一種笨笨的執著,想要追根究柢,才能堅持到最後。我也將迴旋鏢的製作概念結合了地域性的需求,因為臺灣的表演場地通常都不大,傳統的迴旋鏢飛行所需的直徑大約都在十公尺,我研發出來的飛行直徑只需要五公尺,非常適合在臺灣的場地表演。
同時報考北藝大戲劇系和舞蹈系
高二下學期,我開始找補習班補學科,因為我想念的國立臺北藝術大學戲劇系學科不容易通過。就我所知,歷屆的學長姊還沒有人通過,我心想,我就不信,偏要考上。多虧當時的女朋友和她同學的幫忙,後來如願找到補習班。我用自己演出賺的錢繳了將近三萬塊的補習費。
現在回想起來,高三那年真是滿辛苦的,晚上集體點完名,十點後我會讀書讀到凌晨大約兩點半或三點,五點半起床練功或是有時可以讀書(因為高三時是學校最高年級,早功的部分老師並沒有很要求一定要練習),大部分同學都回寢室繼續睡覺時,我就會到學科教室讀書。每天練習至少六個小時的術科後再讀書,精神體力真是不勝負荷。這樣一天只睡大約三個小時的生活,我維持了半年。
後來我的學科通過國立臺北藝術大學的第一階段,我高興得要瘋掉了!學校老師聽了也覺得很高興,其中一個舞蹈老師問我有沒有報名舞蹈系,我回說沒有。她說:「為什麼不報?以你的條件,他們一定愛死你了。」我跟她說自己不想念舞蹈系,她要我先報名,考完了再說。
我心想,考考看或許不錯,所以又報名北藝大的舞蹈系(剛好那一年的舞蹈系不須考學科,報名的時間比較晚)。接到通知單後,我發現舞蹈系考試時間是戲劇系的前兩天,除非舞蹈系通過初試,我才會在最後一天的複試和戲劇系第一天的筆試撞期,於是就想著試試看吧。
奇妙的是,通過舞蹈系的初試,我將要參加舞蹈系的複試了,但舞蹈系的複試時間是早上九點二十分,而戲劇系筆試的時間是九點。貪心的我,就跟舞蹈系的助教說,因為我同時要考戲劇系的筆試,所以會遲到。
隔天,我就進了戲劇系筆試的考場,寫了三十分鐘(正常來說可以寫一百分鐘),我趕快交卷,再跑去舞蹈系館考舞蹈系。我遲到十分鐘,舞蹈系老師都用狐疑的眼神看我,我心想:「明明昨天有跟舞蹈系助教說了,我要考戲劇系筆試所以會遲到啊,怎麼老師看起來都不知道的樣子?」我沒想太多,還是把試考完。
隔兩天,我又到北藝大戲劇系去考面試,戲劇系老師知道我的背景後,感覺滿開心的,到了專長表演時,我把我的雜技專長表演了一下,老師們紛紛起立鼓掌。
我在穿鞋子的時候,有一個短髮嬌小的女老師邊點菸邊過來問我說:「筆試考得怎樣?」
我說:「我只寫了三十分鐘……」
她有點驚訝:「這樣啊……如果筆試沒問題的話,應該就沒問題了。」
我說:「謝謝老師。」當時其實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在這段考試過程裡,我覺得北藝大戲劇系的考試比較有趣。筆試的有四題,第一題問蘇格拉底死前說的話,還有分析什麼思想……第二題是一個機器人的發表會,要考生寫出機器人會說的話;第三題是一個很像蚊香的東西,要我們寫出一個小時後它會變成什麼;第四題是兩個很醜的奇怪生物,要寫出牠們的對話和背景……雖然我不記得我是怎麼做答了,但這四個考題,非常有創意,讓我至今仍記憶猶新。
戲劇系面試時,有動作、聲音、看圖說故事、專長表演。動作題時老師會放音樂,有一個學長會做一些動作,考生要與學長互動,並且配合不同音樂變化的氛圍。這題考完,學長會做一套動作,我要跟著模仿他,結果那個學長不小心有個動作晃動了一下,我也把它模仿進去,老師們就笑了。
聲音考題要大喊一聲,以及大聲朗讀一段句子,正常唸完句子後,老師開始出題要考生變化。比如:快生小孩的時候說、被追殺時說、跳樓自殺墜落時說……
聲音題考完後,就是看圖說故事,老師會秀出幾張圖片,你再依自己看到的說出觀察與感受。最後是專長表演,並不是每個考生的專長表演都能盡興表演,在我前面的人,表演到一半就被老師叫出去了。
失落是一時的,生活還是要繼續
考完試,就是漫長的等待放榜了。
舞蹈系先放榜,結果我沒考上。我心想反正還有戲劇系。戲劇系放榜的前一天,我夢到筆試分數差一分。醒來時,我開始焦慮,心想,人家說夢見的都會與真實世界相反,於是我就自我安慰一番。可是我從小到大都沒做過那麼真實的夢,我想這下大概是考不上了。拿到錄取通知單時,的確就差了一分。我的筆試分數是二十分,面試的聲音、肢體幾乎都拿了九十分。那一刻,我才知道那位短髮嬌小的女老師所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了。
我很沮喪,準備那麼久結果落榜,準成為同學的笑柄了。因為很多同學都覺得我那麼認真是白費工夫的,這下子果然被他們說中了。我頓時失去力氣,什麼也不想做,我全部的心力只放在這一所學校,其他的學校我都不想讀,臺灣又沒有我喜歡的表演舞台,我未來的人生該怎麼辦呢?
在接到放榜通知的三天後,我遇到一個幫學校做道具的陳師傅,他跟我聊到我的畢業公演的道具要怎麼製作,在聊天的過程中,他有說有笑的。我忽然想到他的老婆前一陣子因為乳癌過世了。我心想,他經營這麼多年夫妻生活的失落感都可以恢復,我才準備兩年考試的失落又算得了什麼。那一瞬間,我像是重新接上了電,再次恢復了些面對人生的信念。
——摘自《告訴世界我是誰》第柒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