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芬蘭》陳瀅仙 著
定價 340 元
新書優惠價 269 元
 
 
 


最能讓人親近芬蘭的書
楊忠衡

芬蘭人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是聰明、友善而害羞的大熊。

我沒有去過芬蘭,但家人有長期聯絡的芬蘭朋友,是以有此印象。幾年後,另一頭大熊出現,幾乎同樣的特質,讓我的一位女同事墮入情網,終於遠嫁他鄉。空蕩蕩的座位,默默展示芬蘭人魅力的強大。

大多數人接觸芬蘭,可能是透過曾經無所不在的Nokia手機。這些精巧的電子產品,如同無言的文化使臣,讓我們知道芬蘭這地方既有人性又有科技,古老房舍裡頭,設備卻是世界先進。就算手機風光不再,人們還是日夜享用著芬蘭的資源,上網獵奇或搜尋影片,也許就是透過芬蘭廠房裡的雲端伺服器。

再早一點,無數的人心曾被西貝流士的音樂所打動。他的《芬蘭頌》是民族主義管弦樂的典範作品,美到讓人渾身冒疙瘩的小提琴協奏曲,神遊北國風土的七大交響曲,直探人心幽微的《黃泉天鵝》……這些都是舉世愛樂者的欣賞必修課。

芬蘭是個沉默而略顯憂鬱的小國,然而他們卻靜靜出手,表現出他們篤定的優越。對於海角天邊的我們來說,確實非常不容易理解。然而瀅仙這本書,恐怕是我所讀過,最能讓人親近芬蘭的書。倒不是因為她是大音樂學者或旅遊專家,在文章裡有權威深奧的文化論述;相反的,她就是一個純樸可愛,帶著心愛琵琶踏上陌生國度的鄰家小女孩。

她對所見所聞,有著和我們一樣的好奇和熱情。一樣的追逐新鮮,有時一樣的大驚小怪。就像旅途歸來,和你約在咖啡廳見面,恨不得把全般見聞一股腦全倒給你的要好麻吉。北國、歷史文化、民族音樂……這些你可能平時不會想到特意去接觸的領域,全都化為話匣子裡的家常,恨不得配上紅茶甜點,一口氣全吃進肚裡面。

就是這麼輕鬆自然的,了解了芬蘭的顏色、溫度與氣味,人們的個性、樸實與優越。藉由這本不是遊記的遊記、不是論文的論文,曾經對芬蘭錯綜複雜的疑惑,突然豁然開朗,全都宛如身歷其境的親切。

知道那些關於科技、藝術傳奇的起源,也從感情深處,徹底明瞭那些看似冷漠的北國大熊,為何如此聰明、友善而害羞,從此不再海角天邊。


環繞在芬蘭的音樂裡
陳之華

離開居住了六年的北歐,到如今已四年多了,但每一次只要聽到西貝流士(Jean Sibelius)的音樂,總會勾起我對芬蘭的深刻記憶與情感。

我住的地方是首都赫爾辛基的Toolo區,距離西貝流士音樂學院(The Sibelius Academy)校區不遠,而家裡兩個女兒也在赫爾辛基音樂學院(The Helsinki Conservatory of Music)上了整整六年的課。我們不僅被音樂學習與北歐建築的氛圍所環繞,更不時在各類演奏會上聽見芬蘭作曲家的音樂。

那六年的北歐生活,一回想起來就想要聆聽一些熟悉的樂曲,我知道自己聆賞的不僅是音樂,也是一幅又一幅動人心弦的北歐景致。

芬蘭雖然在廿一世紀以「教育」聞名於世,而近年來,北歐及芬蘭設計也在台灣掀起一股風潮;但芬蘭的音樂,其實卻比教育與設計更早享譽於國際,也是芬蘭人一直引以為傲的文化精髓。

芬蘭人口不多,五百三十多萬,卻是音樂家人口密度極高的國家,而整體社會對音樂的重視與扎根之深,不僅有著蓬勃又普遍的藝文活動,芬蘭全國的交響樂團以及音樂節慶的數量之多,更讓人讚歎!

芬蘭世世代代對於音樂的重視,來自於音樂教育的普及,以及在各地所長期培養的音樂種子。沒有經年累月的灌溉、培育,就不會有遍地開花的音樂素養與喜好,以及能引起共鳴與支持的音樂產業與創作風氣。

我曾經在芬蘭西部一座小鎮聆聽夏季音樂會,十分驚歎中型教堂裡座無虛席,而聽眾大多是當地居民;也曾在中部一處人口數極少的小鎮,聆聽芬蘭大提琴家的演出,聽眾同樣也絕大多數是當地居民。

這些小鎮所自然激發出的音樂火花,呈現了芬蘭已然做到了音樂平民化與生活化,更讓人感受到音樂為一個城鎮所帶來的人文觸感,絕非只是普羅大眾想要附庸風雅罷了,而是能真正結合生活、環境、人文、社會的一種情感聯繫。

瀅仙藉著她的芬蘭交換學生經驗,帶我再次回到了芬蘭,一起做了一場音樂學習旅程。書裡有她的學習歷程、精采的樂器製作、與自然為伍的即興演出,也有許許多多芬蘭人對音樂的概念述說,以及對於音樂學習的反思,讓我們看到了不一樣的音樂啟蒙與教育理念。

我一直認為,芬蘭音樂與音樂教育最動人的地方,除了音樂創作與多元音樂形式之外,芬蘭在各地設立音樂圖書館,重視向下扎根,以及在培養音樂人的過程中,著重平實、平凡,並且落實平民化與平等的價值,都讓我驚歎芬蘭已經讓音樂能夠回歸到人的本質。

我一邊閱讀著瀅仙的書稿,一邊聽起了西貝流士的小提琴浪漫曲op.78 No.2,回憶著芬蘭一群可愛的小學生用岡德雷琴集體彈奏芬蘭知名搖滾樂團Lordi的名曲 "Hard Rock Halleluja"(搖滾哈雷路亞)的趣味盎然,更再度讓我想起芬蘭的雪白大地與藍天、綠林。

瀅仙這趟豐碩的音樂旅程,以及深自體會芬蘭自然環境所圍繞的生活,為她與讀者們所帶來的音樂洗禮,真是一場心靈的饗宴。


這本書喚起了我的芬蘭記憶
張正傑

當遠流出版公司邀請我為《聽.見芬蘭》寫序時,我感到十分高興。閱讀書中內容,喚起了一九八四到一九八六年間,我在芬蘭進修的點滴記憶,那是我生命中色彩很不一樣的兩年。

我的芬蘭音樂老師
若說,今日大家眼中的芬蘭是科技、設計與教育的標竿國家,那麼當時我所見到的芬蘭,可說是這些成就的醞釀期。我到芬蘭,純粹是為了向大提琴家Arto Noras教授學琴,他是緊接著西貝流士之後的芬蘭古典音樂奇蹟。Arto Noras一年只收六個學生,成為他的學生必須經過考試,我特地從維也納飛到巴黎拜訪他,一見面,他就指定我拉一些樂曲,整整一個小時,像是畢業考般。芬蘭人的講究、精確與有條不紊,在他身上一一現形。

芬蘭人追求完美、頂尖,連古典音樂竄出的人才,給我的感受也是完美的,而背後的學習方式卻是非常嚴肅的。當年我是領取奧地利教育部的交換獎學金,也算是知名的演奏家,但面對Arto Noras的前幾堂課,他不假辭色地一一糾正我的缺點,有時只上了五分鐘就結束,要我修正好,兩天後再來上課。他採取「狠」的教學方式,逼得我重新歸零學習。北歐人是冷酷的,卻是精準的。經過他的嚴格「試煉」,我的確精進不少。

我眼中的芬蘭人
初扺芬蘭的第一印象,是高昂的物價。猶記得第一天去超市,逛了半天,最後只買了兩顆番茄出來,連可樂也不敢買,因為是奧地利的五倍價格。之後,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看報紙頭版,不是關注當地新聞,而是上面有超市的「今日特價」廣告。

芬蘭人的冷漠、害羞,於我也有深刻有趣的體會。當年我們一間宿舍住了八個人,四個芬蘭室友是學校特意安插的,為的是讓外國學生更融入當地生活。某天,我那位熱情的義大利室友主動請客,邀請芬蘭同學共進晚餐,只見他們帶著各自的刀叉碗盤和酒出現,靜靜地享用屬於自己的一份。我們倆極盡努力地想把氣氛炒熱,他們始終只是默默地看著我們「表演」。

與芬蘭人做朋友,需要時間的醞釀。一旦他認定你是朋友,便會設身處地把你當自己人、替你著想。我學成離開那天,竟然有二十幾個芬蘭朋友來碼頭送行。他們把珍惜藏在心裡,而我從他們身上,也感受到了這份真摯情誼。

我遇過最冷的低溫也是在芬蘭,到達零下三十八度。但是,比低溫更可怕的是「灰暗的永夜」,我想,這或許是芬蘭人嗜酒的主因吧。芬蘭人什麼都不怕,就怕沒酒喝!誰罷工都不怕,就怕Alko(賣酒專門店)不開門!可見「酒」對芬蘭人的生活影響之大。

有次我參加一場party,正逢Alko罷工,無酒怎成宴?他們想盡辦法找酒,其中有醫學院學生,竟拿來一瓶瓶九八%的食用酒精,就配著可樂「當酒喝」。當下,我看到每個人的眼睛都閃閃發亮,我也跟著喝了一口,還真的滿好喝的。這種奇事,大概也只有在芬蘭才會發生。

一場音樂比賽、一件瓷器,發現芬蘭人的自信
那年芬蘭有一場「西貝流士小提琴比賽」,每五年舉辦一次。活動這天,全民都放假。這場賽事雖然重要,但不算是國際間的大賽,可是從政府到民間,幾乎每個人都在討論這件事,預測誰是冠軍……。這樣的「全民關注」,讓我頗為震撼,芬蘭人是多麼珍惜自己曾經有過一個西貝流士啊!

音樂如此,品牌如此。北歐國家的設計「簡單」「直接」,一點都不炫耀。在離開芬蘭前,我把身邊剩餘的錢全拿來買了芬蘭的百年品牌Arabia的瓷器碗盤,直到今天還用在我家的餐桌上。在芬蘭的家庭裡,他們覺得:「擁有一個Arabia,我感到好榮幸!」芬蘭人不追逐世界名牌,而是自信於自己國家的品牌。這種對自身文化的肯定與認同,很值得台灣人學習。

在芬蘭的這兩年,帶給我最大的啟發是──認識到與我們全然不同的思想格局。我很羨慕芬蘭人在教育上的努力,是讓每一個人成為獨立的自己,有獨立的想法,獨立的人格。在台灣,從小學一年級起就有一~一○○分的評斷,這對一個六歲孩童來說,是多麼令人挫折的事呀!芬蘭人尊重人性,尊重每一個個體的發展,就如同我所認為的「幸福指數」,不應是「享受指數」,而是「心靈指數」。

在台灣,大家寧可花昂貴的錢去品嚐魚翅、鮑魚,卻不重視在地當令的食材如竹筍?台灣人喜用「價格」來衡量價值,而不是去在意創造者的「思想」。芬蘭人用Arabia那樣好的瓷器來裝盛一片麵包、塗上奶油,滿足地享受一餐;而台灣人卻可能用塑膠碗裝魚翅,在一個喧嘩糟糕的環境裡用餐。最近我聽聞一則報導,台灣的幸福指數高過日韓兩國,很多人卻認為這是「失真」的幸福,不是真正的幸福。我想,這就是生活品質上的差異吧。

芬蘭人面對自己的民族音樂,就像珍視Arabia瓷器一樣,是讓他們感到驕傲的。他們肯定自己,所以在意自己的文化傳統,更願意去了解它。

很高興有這麼一本不純粹談芬蘭教育的書,而是一個年輕的學習者,從「音樂」角度來看這個國家的生活與人。我從作者的眼睛看到芬蘭的清朗與樂趣,也重回我年輕時的芬蘭經驗。這是一段屬於青春的音樂之旅,期待讀者跟著一起體會。

做一把自己的樂器

「自己動手做」,是芬蘭教育很重要的一個環節。我在音樂學院的實作課,就是「動手做一把自己的樂器」。過去在台灣,從來不曾想過「自己彈的樂器可以自己做」,畢竟這類課程需要師資、設備、材料等多方條件的配合,但芬蘭人總是可以化想像為可能,用心調度各種條件,實踐想法。

「為什麼演奏者需要學習如何做樂器? 」我問老師。

「我們希望,學生透過參與樂器製作從無到有的過程,來建立他們對樂器的情感。」老師直白的回答,出於一個非常單純的想法。

樂器製作課由民謠系開設,屬於期中密集課程之一。由於民謠樂器本身結構較簡單,材料也單純,不需要花費太多的成本和時間就可以完成,才有了這樣的課程設計。

在小學裡做樂器
上課地點位於赫爾辛基北邊的一個小鎮上,搭火車約十五分鐘車程。揮別數月的冰雪嚴寒,三月雪漸漸融了,地上有些濕滑,春意乍到,整個市鎮抹上一層淡淡的欣喜。

一下火車,我捧著地圖一路上半滑半走,小鎮錯綜的小徑增加了找路的難度,也讓連續半小時待在零下七、八度的我完全凍僵。撥了通電話給老師,老師說我已經很接近了,要我往當地小學的方向走,從後門進入就是上課地點。原來,木工教室就在那棟我繞了好久的建築物裡。

音樂學院原本有自己的木工教室,因為某些緣故沒有開放。學校為了讓每年例行的樂器製作課不受影響,特別向國小借了教室(芬蘭的小學都有木工課程),讓課程照常進行。大學生在小學教室裡上課,不時可見小朋友做的一些奇形怪狀的木盒和充滿童真的圖畫,不覺莞爾。

提摩老師的教學包
提摩老師是個滿開朗的芬蘭人,圓滾滾的肚子是他最大的特徵。早上十點的課,提摩和我們一樣,風塵僕僕地從外地趕來,體重一百公斤的他開著一台藍小房車,每次看到他笑容燦爛地從容下車,總覺得逗趣。

他的後車廂有個塑膠籃子,裡面井然有序地擺滿了教學檔案夾,每一本都相當厚實。這箱教材以往都由老師或男同學搬進教室,一次男同學晚到,我幫忙搬,進教室後手差點沒脫臼,粗估可能有三十公斤吧!提摩說,那些資料是他三十幾年製琴生涯中所整理、累積的重要檔案,裡面包含了芬蘭各種木材的知識與應用,不同樂器的製作方法,以及各種黏著的膠水種類等等。

樂器製作課是我在音樂學院裡唯一「有嚴格規定」的,不是請假、作業的規定,而是「第一堂課一定要出席」。原來這是有原因的,第一堂課是進行機械操作介紹,攸關了製作過程中學生的安全。提摩在課程大綱中也把醜話說在前:「第一堂未到者,無法參與後面的課程。」

「說不定得自己扛電鋸到森林裡鋸木頭。」開課前,我以為會像蘆葦笛製作課一樣自行取材。沒想到,行政單位早在開課前就將選課名單告知提摩,裡面也包含了學生想要做的樂器清單。提摩事先做了準備,他依據每個樂器的型制,先將所需的木頭裁切成適當大小,這大大小小的木塊集合起來,變成「教學包」,降低樂器製作的門檻。第一堂課,提摩一一把教學包發下去,我望著手上一塊塊已經處理好的木片,隱約可以拼湊出整個樂器的結構了。

木工教室分為兩部分,外側是小型機械區,放了六張工作桌;內部是大型機械區,擺了砂帶機、帶鋸機、鑽床。內外兩側以壓克力板隔著。

提摩一邊介紹每台機械的功能,一邊做示範,他手上的樺木在帶鋸機的轟轟聲中切成兩半。操作方式講到一半,他的口氣突然變得很嚴肅,特別強調,萬一操作過程中真的發現不對勁,必須立刻按下機器上的紅色按鈕,強迫機器停下來。他說,先前有學生操作不慎,磨掉了整個指尖。聽到這裡,我在一旁嘴唇發白。眼前一台台冰冷的機器,讓我對樂器製作的美好想像瞬間幻滅,接著是無止盡的恐懼與茫然。

回赫爾辛基的路上,我的內心十分苦惱,一來懷疑自己的能力,二來是怕手受傷。以前念音樂班時,常有個夢魘,就是害怕手受傷,球類運動幾乎不太碰。說穿了,因為手一旦受傷將會中斷每日的練琴,進而影響到術科進度,如骨牌般壓垮往後的升學考試或比賽。心裡的恐懼往往使人裹足不前,回想那段時光,不禁納悶是否曾因此錯過某些有趣的事?

「我該落跑嗎?」我開始慎重考慮此事。

掙扎了一週,到了上課前一晚,突然有個聲音:「上個月零下二十八度都沒凍死了,為什麼一堂課要怕成這樣?」於是設了八點半的鬧鐘。

妳會滿意的
樂器製作的基本原則是,先將各部分的木頭進行尺寸丈量與細節處理,然後再拼裝起來。在提摩的指示下,我們打開了教學包,先做琴頭和琴尾。每塊木頭都要用鉛筆勾勒外型,必須先觀察木紋走向,畫線條時盡可能與木紋同向。畫多長、角度該是多少,都是提摩給的尺寸,教學多年的他,已經將各種邊邊角角的尺寸記在腦中。

每處理好一塊小木頭,提摩就拿工具重新測量厚度、角度,極度講求精準,有微差就立刻修正,往往一個小細節就磨了好久。每當我產生疲倦感時,他總會說:「用心做,最後妳一定會滿意的。」我只能不斷地調整,以達到他的高標準。

我的夥伴希臘男同學,他過去有一些木工經驗,在老師指點後,就能自行拿木頭開機器切割;而我,每次畫完鉛筆線後,要不看同學的進度到哪,要不就找老師聊天,反正就是逃避操作機器。

提摩彷彿看穿了我的焦慮,他接下我手上的木頭,戴上口罩進到機械室,我尾隨在後。他打開砂帶機示範,再一次提點拿木頭的角度與姿勢,見我似乎比較懂了,就要我接手試試看。我將木頭輕靠在砂帶機上,木屑開始狂瀉,我緊張地屏住呼吸,心裡告訴自己:「專注!專注!」提摩在一旁提醒:「不要急,慢慢磨。」

稍微上手後,心情放鬆了一點,我的目光開始注意飛揚的木屑,忽然一雙結實的大手接下了木頭,原來滾帶快要磨到接近鉛筆線條。提摩示意我退到一旁,立刻接手繼續,直到木頭邊緣準確地與筆痕切齊,全部處理好後,他才請我按下關閉按鈕。

隨著時間流逝,琴頭、琴尾及琴身都已經一一裁好,接下來是第一次的黏合。提摩從他的工具箱裡拿出一條像強力膠的黃色管子,開始介紹這款強力膠水的神奇黏著力。

提摩有一套黏著的SOP(標準作業程序):先備好兩張衛生紙,一張乾的,一張濕的。點膠水的訣竅是一次不要擠太多,用「小指」將木頭上的膠水平均化開,弄完後,手先用乾紙擦乾淨。接下來,兩片黏好的木頭用U型夾固定,再拿竹籤將邊緣擠壓出來的膠處理乾淨,將多餘的膠刮在濕紙上。每一個細節,提摩都仔細盯著,沒有做好,不會進行到下一步。

由於上課時間在假日,教室附近沒有什麼商店,又是連上七小時的課,我們只能自行準備簡便的午餐在教室享用。提摩老師總是看著我們吃,說他的食物已經長在肚子肉上了,然後拉了椅子在一旁嗑開心果。

擺脫連月大雪,三月份的天空是無垠的碧藍。提摩有時唸唸有詞,抱怨在這樣晴朗的週末怎麼會有人關在教室裡做樂器之類的話,但是,當我們花了數週完成樂器後,提摩卻比任何人都還要興奮。

整個琴體完成後,還需要上油及為時一週的晾乾期。真正完成的那天,提摩拿出鋼弦幫我綁到琴上,調好五條弦的音準。我接下剛完成的琴,試著彈一首曲子,聽著旋律輕盈地流洩出來,內心前所未有的激動。

我在琴體裡面寫上自己和提摩的名字,標上日期、地點。
「對作品滿意嗎?」提摩問我。
「非常滿意」我回答。

在三十幾年經驗製琴師的專業指導下,經過三十幾個小時的琢磨,我完成了自己的岡德雷琴。當然,全程免費。樂器製作課從木頭的認識到每個部分的實際操作,讓原本只專注在演奏的我,有了了解樂器製作的機會。

芬蘭人習慣「以人」思考,搶在前頭發現問題、發現需求,然後提供解決之道。可能因為這股熱情,許多看似困難的事情,芬蘭人做起來就是一派輕鬆,他們的動機不可思議地永遠保持在那一句初衷:「我們希望,學生透過參與樂器製作從無到有的過程,來建立他們對樂器的情感。」

結束學業離開芬蘭時,不可否認,這把琴是我帶走的最好的紀念與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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