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莊太后下嫁確有其事？順治出家是短期行為？
發動大軍征討準噶爾部的烏蘭布通之戰，康熙竟然諱敗為勝？
雍正不是正常即位，亦非篡位，而是奪位？
乾隆生母並非滿人，而是漢人？
《清朝皇帝回憶錄》是一部清朝皇帝的眾生像，是一部清朝歷史的另類簡編本，這是中國首部以回憶錄的形式，以第一人稱的表現手法，展現清朝皇帝的人生經歷，從而展現清朝三百年歷史畫卷的著作。
這不是一部娛樂作品，更不是戲說。儘管其中有些許虛構，但基本都以清代史料為依據。這不是清史學術著作的改寫本，更不是簡簡單單的清代皇帝傳記，這本書中隨處可見作者對清代歷史的研究心得，隨處可見國內外清史研究的最新成果。比如：太后下嫁確有其事；順治出家是短期行為；康熙前期清軍與準噶爾部進行的烏蘭布通之戰，其結果不是傳統史書上記載的清軍大勝，而是清軍慘敗；雍正並非正常即位，也不是篡位，而是奪位；乾隆生母為漢人熹妃錢氏，而非滿人鈕祜祿氏。這些結論均有充分的史料和研究成果作為支撐，是最近幾年清史學界對清代歷史事實考證的最新成果。
另外，由於宣統皇帝本人有《我的前半生》作為回憶錄出版，本書沒有撰寫「宣統回憶錄」，而是撰寫了宣統的小傳，以保證全書十二位清朝皇帝的完整。由於行文的需要，該書並未言及光緒死因。根據種種史料可以斷定：光緒是被毒死而非正常死亡。（摘自《清朝皇帝回憶錄》作者後記）
★另附【清史超連結】近四十則註解，提供相關知識或歷史事件的延伸補充
身臨其境，感受歷史的滄桑
◎于沛（國家清史編纂委員會委員、中國史學會副會長）
我們是一個擁有悠久歷史傳統的民族，當我們看到祖先留下來的做工精美的國寶和卷帙浩繁的典籍之時，除了讚歎，還是讚歎；然而，我們是一個追求變革和進步的民族，當現代化的鋼筋水泥叢林正在淹沒城市和鄉村的時候，或許我們只會讚歎今天，憧憬未來，而把老祖宗丟棄在腦後。然而，我們可以忘記歷史，歷史卻不會因為我們的忘卻而割斷。沒有歷史，就沒有今天，更沒有未來。做好今天的事，憧憬美好的未來，首先就要記住曾經的歷史。對於我們這個崇尚以史為鑒的民族來說，這一點或許更有意義。
清代是中國歷史上最後一個封建王朝，也是跨越古代和近代的一個重要王朝。清代實現了君主專制制度的最終成熟，清代開啟了中國的近代化道路，清代完成了多民族統一國家的形成和近代中國疆域版圖的奠定。在所有的封建王朝中，清代對我們今天的生活影響最大，最深遠。而由於制度的原因，清代的皇帝群體始終處於強勢地位。他們接受了國家最優質的皇家教育，他們是中國最勤政的皇帝群體，他們開創了輝煌與隱憂並存的康雍乾盛世，他們也吞下了遭受欺凌的民族恥辱。在百姓看來，他們是天子，是主宰國家命運的神；然而，在他們自己看來，他們也是普通人。他們有自己的個性，他們有自己的生活，他們有自己的喜怒哀樂，他們有自己的知心愛人。而這一切，只有他們自己清楚。如果不能為他們設身處地，恐怕我們很難理解他們的辛酸與苦衷，也無法共享他們的歡喜與興奮。只有理解了這些皇帝，我們才能理解他們所處的時代，才能做到以史為鑒，面向未來。
這本書不是學術著作，而是以第一人稱的筆法，以清代檔案史料和最新研究成果為基礎，以回憶錄的形式對清代前十一位皇帝的人生做一個宏觀勾勒。以第一人稱的筆法寫人物，有助於刻畫和分析人物的內心世界，有助於把握人物與其身上所發生的歷史事件之間的關係，有助於拉近讀者與歷史人物的距離，身臨其境，感受歷史的滄桑。本書的作者好學深思，專攻清史多年，並參加清史纂修工程課題，有一定的史學功底，表現出較強的研究能力和潛力。其寫作的基礎是建立在以翔實文獻構成的歷史素材上，寫作時廣泛地汲取了國內外學者的最新研究成果，並將自己的研究心得融入其中，使全書渾然一體，亮點隨處可見。本書將以文學而不脫離史實的寫法，活靈活現地展現這些皇帝個人生活和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從而通過他們，向讀者展現一幅清代社會豐富多彩的歷史畫卷，展現清朝興、盛、衰、亡的發展脈絡，展現中國封建君主專制制度由達到巔峰到走向衰亡的歷史進程。
本書呈現給讀者的每一個皇帝，是鮮活的，是立體的，他們被請出乾清宮、養心殿、圓明園，請到我們的身邊，用他們獨特的方式為我們講述他們的一輩子，用他們的經歷給人啟迪，給人智慧。
| 【于沛簡介】 于沛，一九四四年生於天津，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世界歷史系畢業。曾任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歷史研究所所長。現任國家清史編纂委員會委員、編譯組組長，中國史學會副會長，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歷史研究所研究員，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世界歷史系教授、博士生導師。中國人民大學、東北師範大學、上海師範大學、天津師範大學、華東師範大學兼職教授。 |
以回憶錄形式書寫歷史，是「究天人之際」的一種嘗試
◎唐博
沒錯，此處的「我」正是晚年的康熙皇帝。「士暮年，壯心不已」的豪邁氣概，在他身上逐漸煙消雲散，剩下的，只是對於王朝前途和自身命運的擔憂，只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的遺憾。這蒼老的發聲，當然不是出自康熙皇帝本人之口。這位連傳位詔書都沒能留下的老皇帝，在撒手人寰之際，決不曾想過，幾百年後，會有人以他的口吻，替他回憶曾經發生在那段崢嶸歲月的故事，並且將他的內心世界以第一人稱的方式展現給後人。而這段回憶，不僅局限於一六六二∼一七二二年，而且延展至整個清朝，從努爾哈赤到光緒；不僅局限於富有四海的皇帝陛下，而且述及權傾一方的封疆大吏和執掌社稷的權臣。從而分別形成了《清朝皇帝回憶錄》、《清朝權臣回憶錄》和《清朝疆臣回憶錄》等三本小書。
傳統的歷史人物傳記，往往採用第三人稱，敘述傳主生平事略，並對其功過是非、歷史地位及後世影響做些分析評論。這樣寫固然能夠超然物外，敘述事件更加完整，評論問題更加客觀。然而，傳主的主觀情緒、心態變化，特別是其成長和成熟的歷程，很難刻畫出來。這樣寫出的人物，看起來平面、靜止、呆板、遠離讀者。
當以第一人稱敘述他們的人生，以回憶錄形式展現他們的價值之時，傳主的人物形象頓時煥然一新，立體、鮮活、靈動、貼近讀者。需要說明的是，這些君臣並沒有為自己留下隻言片語的自傳，細節的刻畫當然有虛構的成分，但並非毫無依據。清代是距離今天最近的一個封建王朝，現存的奏摺、題本、起居注等文獻檔案汗牛充棟，它們以問對、陳奏、硃批等形式，將君臣對話演繹得活靈活現，足以作為回憶錄的史料載體；當前清史研究的若干新成果，也被有選擇地採納，融入其中。沒有這些史料載體和最新成果，我們也無從揣測這些君臣的內心世界和性格特點，無法把握他們的所思所想，也就無法再現一個活靈活現的真我形象。
司馬遷講過，讀史有三個境界。第一個境界莫過於「成一家之言」，也就是將書本上的知識變成見識，能夠推斷一些現象，形成一些想法；第二個境界是「通古今之變」，即尋求社會發展、王朝更替的規律；第三個境界是「究天人之際」，如果把過去的時光比作天，那麼在「天人之際」形成心靈的碰撞，將自己置身於過去的時代，恐怕就是讀史的最高境界吧。或許只有這樣，才能把「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落到實處。以回憶錄的形式書寫歷史，書寫人物，或許正是我們「究天人之際」的一種嘗試吧。
 唐博，一九八一年生，中國人民大學清史研究所博士，師從戴逸教授；現為政府機關公務員。長期從事清史、中國近代史研究，參與國家清史纂修工程。近年來發表論文《銅瓦廂改道後清廷的施政及其得失》、《北洋魚雷艇隊與甲午中日戰爭》、《十八世紀中國政治視野下的「張元隆案」》及譯文《洞察乾隆：帝王的實踐精神、南巡和治水政治，1736-1765》等五十多篇，著有《清朝皇帝回憶錄》、《清朝權臣回憶錄》、《清朝疆臣回憶錄》等多部專著。 |
崇德七年（一六四二年）八月，松錦戰場。
望著漫山遍野的屍體，望著成群結隊的明軍俘虜，望著山腳下歡呼雀躍的八旗將士，我興奮不已。這是一場誰也輸不起的生死較量，我成為最後的勝利者。這是我期盼已久的時刻。春風得意的我，似乎已經依稀看到紫禁城的影子。五十多年的風風雨雨，讓我蒼老了許多。以前所發生的事情，似乎又浮現在眼前……
借刀殺人──我的權術
我很佩服父汗的用兵藝術，他說那都是從《三國演義》裡面學來的，有時還講一些書上的故事給我聽。其中深奧的詭計權術，很快就把我的小腦瓜征服了。我最佩服的，就是足智多謀的諸葛亮和詭計多端的司馬懿，他們在秦嶺山區的八年戰爭，其中的經典戰例讓我至今都回味無窮。五歲時，我開始練習騎馬射箭，很快就技藝嫺熟。八歲時，父汗在全國頒行仿蒙古文而成的女真文字，我成了第一批學生。此外，我很早就受業於漢人龔正陸，粗通漢文。而且在七歲以後，父汗有意讓我管些家務事，讓我逐漸學會了一些在大家庭裡待人接物的技巧。由於父汗的放手鍛煉，我的身體越來越結實，胸中的韜略和社會經驗也越來越豐富。因此儘管母親葉赫那拉氏孟古在我十二歲的時候就早早過世，也並沒有讓我變得孤獨無助。因為久經鍛煉的我，已經能夠料理自己的生活了。
二十一歲的時候，我便隨父出征，屢立戰功。父汗建立了八旗制度，並讓我掌管正白旗。父汗設置了四大貝勒共同輔政，我也有幸躋身其中。那時的我，真是少年得志，心曠神怡。
其實，這四大貝勒本不該有我。父汗一直最寵愛長子褚英，有立他為嗣的打算。褚英文武兼備，戰功卓著，但是心胸狹隘，經常欺凌重臣和弟弟。那時候，我幾乎天天都要做噩夢，擔心他有朝一日登上汗位，會把我們一一除掉。於是，我們不再念及手足之情，而是暗中聯合朝臣，不斷向父汗寫奏章彈劾褚英，指責他架空父汗，欺辱兄弟。俗話說：眾口鑠金，積毀銷骨。一個難以服眾的接班人，是很難讓老父汗放心的。最後，褚英被關在高牆裡面默默地死去，他沒有等到父汗建號登基、加封貝勒的那一天。命運之神眷顧了我，我取代了本該屬於褚英的貝勒寶座，只不過因為我排行老八，年齡較小，只能坐在四大貝勒的末席。
第一次借刀殺人便利用父汗幹掉了準嗣子，這刺激了我謀取汗位的想法。然而，我既不是嫡子，又不是長子，還沒有同胞兄弟撐腰，頭頂又有二哥代善、堂哥阿敏、五哥莽古爾泰，奪得汗位困難重重。這時，天賜良機再次臨頭。魯莽的莽古爾泰殺死了自己的生母（註1），讓他在父汗心中的形象大打折扣，一向謹慎的代善又被告發與大福晉阿巴亥有染，讓父汗十分惱火。而作為原告的小福晉德因澤，並非為爭寵才去打小報告，而是有我的賄賂和唆使。父汗當然不知道其中的底細。
德因澤的小報告之一：大福晉曾兩次備辦飯食，送與大貝勒代善，大貝勒受而食之；又一次，送飯給四貝勒，也就是我，我受而未食。拿我跟大貝勒作對比，這明顯是 擡高我的道德水準，無形中貶低了大貝勒。
德因澤的小報告之二：大福晉每天兩三次差人到大貝勒家，如此往來，實屬非常。
德因澤想因此而爭寵，所以打小報告不遺餘力。經過核實，小報告內容真實。父汗對二哥跟大福晉的曖昧關係非常憤慨，但又不願家醜外揚，此事沒有宣揚開來。不過，德因澤得到了跟父汗同桌吃飯的資格。婦道人家獲得的，不過是蠅頭小利，而最大的勝利者則是我，因為阿巴亥和代善雙雙被父汗冷落的結局，讓我掃清了權力鬥爭的重要障礙。由於阿敏不是父汗的兒子，那麼將來的汗位自然非我莫屬了。
上了年紀的人都會特別關愛小兒子，父汗也不例外。所以，在疏遠代善之後，父汗暫時放棄了立儲的計畫，而建立起一套八和碩貝勒共治國政體制（註2）。代善、阿敏、莽古爾泰和我為四大貝勒，阿濟格、濟爾哈朗、多爾袞、多鐸為四小貝勒。四小貝勒由於年紀較小，勢力相對弱小。然而他們卻得到父汗的偏愛，特別是十四阿哥多爾袞，智勇雙全，有帝王之氣，是父汗的重點培養對象。他顯然是我潛在的威脅。父汗提出了未來汗位繼承人的標準：力強者不可為君，納諫且好善者可為君，無能者不可為君。這些對我來說不難做到，但對多爾袞來說，同樣不難做到。在爭奪儲位的道路上，我碰到了難題。
父汗臨終前居然留下遺命，讓十五歲的多爾袞繼位。而他的生母阿巴亥，此刻不知又在作何盤算，是不是期待著兒子繼位之後尋機報復我？我不能坐以待斃，於是拉攏代善的兒子岳託、薩哈廉的支持，從而爭取了代善。又利用莽古爾泰與多爾袞的矛盾爭取了前者。在他們的聯合壓力下，阿巴亥非但沒敢把父汗遺命公諸於世，反而不得不服從於杜撰的祖制，為夫殉葬。而我則被哥哥們送上了汗位，改年號為天聰。然而，他們對我的幫助也是有前提的，那就是維持四大貝勒共同執政的局面，甚至在登基的時候，是我們四人共同接受群臣朝賀。
四大貝勒共同執政，當然不是我願意看到的局面。於是，在爭取了大批朝臣的暗中擁護後，我首先藉口阿敏違抗軍令，擅自屠城，而剝奪了他的兵權；接著又在朝堂上用言語惹惱莽古爾泰，後者怒不可遏，拔出寶劍威脅我，正好讓我抓住他目無君上的罪證，莽古爾泰的權力也被剝奪。阿敏在囚所裡蹲了十年，而後神祕地死去；莽古爾泰也在被剝奪權力的九個月後「偶得微疾」，突然病死。代善見大勢已去，被迫放棄並坐的權力，退到群臣當中，跪下來口呼萬歲。我終於實現了南面獨坐的夢想。
父汗憂鬱而亡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對慘敗於明朝寧遠守將袁崇煥的紅衣大炮之下羞辱難當。為了替父報仇，天聰元年（一六二七年）五月，我就突然結束正在進行的和談，率軍圍攻寧遠、錦州。仗打了一個月，卻沒有任何進展。我再次領教了袁崇煥紅衣大炮的厲害，濟爾哈朗和薩哈廉受傷，我的帥營也被炸毀，傷亡慘重。大金軍的再次敗退，成全了袁崇煥「寧錦大捷」的美譽。看來，從正面突破明朝的寧錦防線，短期內幾乎是不可能的。要想對明朝形成致命一擊，必須改變傳統的進攻路線和套路。
天聰二年（一六二八年），隨著大金軍對內蒙古察哈爾部用兵的初步成功，一條通往京城的新路漸漸清晰起來，那就是繞道內蒙，從遵化進入京畿地區。這條路雖然繞遠，卻可以避開袁崇煥的鋒芒。次年，我毅然率軍繞道內蒙，孤軍深入，突襲北京。一路上，大金軍連戰皆捷，特別是遵化一戰，八旗軍採取圍點打援戰術，先是全殲明山海關總兵趙率教的援軍，而後八面攻城，使守敵首尾難顧，不到一個時辰就將此城擊破。袁崇煥聞訊，率軍馳援，在通州運河附近追上大金軍，雙方在北京廣渠門外展開激戰，不分勝負。我見一時難以得手，便仿效《三國演義》裡面蔣幹盜書的一幕，故意放走被俘的明軍太監，使之回城散布袁崇煥通敵的謠言，疑神疑鬼的明崇禎皇帝不辨真?，竟然召袁崇煥入城，以叛國罪將其凌遲處死。得知袁崇煥的死訊，我為英雄而惋惜，也為崇禎皇帝的昏庸而遺憾，更為反間計的成功而興奮。雖說袁崇煥跟我議和的做法早已受到明廷的非議，他在此次戰役前未能阻止我軍深入京畿，就落得個「導金兵入內地」的罵名，但我的反間計，究竟還是添了一把火，送這個老對手上了路。
在借父汗之刀除掉褚英，借德因澤之刀結束代善的儲君之夢，借眾兄長之刀除掉阿巴亥，借群臣之刀結束四大貝勒共同執政的局面後，又借崇禎之刀除掉袁崇煥，我終於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輕鬆。
虛心學習──我的精神
由於關外的漸次統一，使我看到了與明朝爭奪天下的可能。然而，我深知漢族歷史文化的博大精深，深知漢人民族意識的無比強烈，如果像父汗那樣繼續寬宥女真人，繼續逢城便屠，遇人就搶，何以得天下？何以得民心？女真人的歷史積澱遠不如漢人，要想永久地成為漢人的大汗，就必須了解他們，向他們學習。
與父汗對待漢族士人的態度不同，我不再僅僅停留在「禮遇」這個層面，而是大膽信任和重用漢人。范文程、寧完我等謀士成為我的左膀右臂。我還舉行了兩次漢儒考試，錄取了一批儒生為秀才和舉人，免除他們的奴僕身分，還給他們安排官職。這些儒生的很多建議都被我採納。明朝的降將李永芳、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都得到我的重用，李永芳在駙馬的位子上優哉游哉，孔、尚、耿甚至封王，成為我征討明朝的前鋒和嚮導。即使是像祖大壽這樣降而復叛的明將，我也沒有虧待他的妻兒老小，讓他再次被俘時甚為感動，決心以死報效。我還規定，凡是投降大金的明朝官員，一律先宴請，再重賞，再比照原有職務升遷一二級錄用。這樣，投靠我的漢族官員絡繹不絕。
與父汗仇視漢人不同，我積極撫慰漢人。父汗以「七大恨」誓師討明，其中蘊含了很多報復明朝的意味，他把這種報復都一股腦兒撒在漢族的軍人和百姓身上。跟隨父汗出征，幾乎每場勝仗都是全殲明軍，不留活口；幾乎每攻克一座抵抗頑強的城市，都要燒殺搶掠，直至毀滅。我逐步停止了這種對漢人的歧視和仇視政策，特別是逐步減少了屠城事件，阿敏擅自屠城，被我給予了最嚴厲的懲罰。這樣，更多的漢人敢於冒險逃到關外，因為他們發現，不再屠城的大金，遠比催繳「三餉」（註3）的大明溫柔得多。
與父汗疏遠明朝制度不同，我積極學習明朝的官制。我發現，明朝昏君那麼多，但國家長期穩定，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明太祖朱元璋設置了運轉有序的官制，使得各部門各司其職，在皇帝不理朝政的時候依舊能夠正常運轉。於是，我首先設立文館，把那些漢族儒生選進去，從事翻譯漢文典籍和承辦往來公文的工作。接著又仿照明朝設立吏、戶、禮、兵、刑、工六部，各由一名貝勒總理部務。而後又將文館一分為三，即內國史院、內祕書院、內弘文院，掌管實錄編纂、詔令起草等工作，以滿漢蒙人充任大學士掌管之。加上獨立於六部之外，分別管理監察事務和蒙古族事務的都察院和理藩院，三院八衙門的體制已經完全打破了父汗時代的八和碩貝勒共治國政體制，削弱了各旗旗主貝勒的實權，形成了更有效率的集權體制。當然，在政治上，我是主張「參漢酌金」的，並不照搬漢族的制度。理藩院、蒙古八旗和漢軍八旗就是我根據大金境內的民族現狀所進行的獨創；在文化教育上，儘管我一再主張推廣漢人的儒學經典，但也沒忘記宣傳女真人的歷史英雄，諸如阿骨打、金世宗等。
與父汗只強調女真民族的尚武精神不同，我要經營女真的民族文化。父汗創建了新的女真文字，到天聰六年（一六三二年），這種後來被稱為「滿文」（註4）的文字，由達海加以改進，最終定型。滿文的創建，為書寫文書、記載歷史提供了有力的載體。額爾德尼就用滿文記錄了父汗在位時的政治、軍事活動，形成了大金國最早的國史（即《滿文老檔》），雖然文字比較樸實直白，敘事卻很清楚。文館設立後，我派人從朝鮮索取諸如《春秋》、《周易》、《禮記》、《資治通鑒》等漢族經典書籍，翻譯成滿文，以歷代帝王得失為鑒。為了提高女真人的文化素質，讓他們懂得忠義，懂得廉恥，懂得學問，我制訂了嚴格的教育制度，要求八歲以上、十五歲以下的貴族子弟必須讀書，必須學習騎馬射箭。我羡慕漢族文化，又不願全盤漢化。我特別強調「國語騎射」，這是女真人的根本，堅決不能丟掉。為了體現我對國語（滿文）的重視，我下令將一些地名、官名改用滿文稱呼，比如瀋陽改名盛京，總兵、副將、參將、游擊等漢族官名，改稱昂邦章京、梅勒章京、甲喇章京、牛彔章京等。
有一顆征服中原的決心，就要有一顆學習漢人的誠心。在學習的過程中，我更深刻地感受到漢族文化的偉大，也感受到明王朝的腐敗不可救藥。在不斷的學習中，大金的政權結構越發完善，大金的可汗越來越得民心。我們在政治上逐漸具備了與明王朝分庭抗禮的基礎。（本文為節錄）
■ 清史超連結
【註1】莽古爾泰弒母：莽古爾泰的生母，姓富察氏，名袞代，是努爾哈赤的繼妃。後金天命五年（一六二○年）二月突然去世。根據皇太極的說法，富察氏之死，是因為她得罪了努爾哈赤，其子莽古爾泰為撇清關係便將母親殺死。由於本文以皇太極的口吻撰寫，故採用此說。
【註2】八和碩貝勒共治國政：後金天命七年（一六二二年）三月初三日，努爾哈赤確立了八和碩貝勒共治國政體制。這個體制以〈汗諭〉的形式公諸於眾。該制度的實質是放棄預立汗儲的想法，採用貴族共治的形式來維持統治。其中規定汗儲人選由八和碩貝勒商議決定，但必須滿足「能受諫而有德」的條件。否則八和碩貝勒有權開會將其換掉，重新擁立新汗。這是努爾哈赤為緩和其晚年汗儲之爭的辦法，帶有原始社會軍事民主制殘餘的特徵，其瀋陽故宮的十王亭在建築格局上就反映了這一點。這樣的格局在皇太極即位後逐漸削弱，最終消失。
【註3】三餉：明末加派的遼餉、剿餉和練餉三項賦稅的合稱。遼餉又稱新餉，始徵於萬曆四十六年（一六一八年），主要用於遼東抗擊後金的軍事需要。剿餉為鎮壓農民軍的費用，崇禎十年（一六三七年）由兵部尚書楊嗣昌奏請開徵，主要也徵自田土。練餉是崇禎十二年（一六三九年）根據楊嗣昌、督餉侍郎張伯鯨的提議徵派的，名義是訓練「邊兵」，加強九邊各鎮的防禦力量，實際是為了對付民變。三餉的加派反映了明末統治者的腐敗，使已經激化的社會矛盾更趨尖銳，並成為明朝滅亡的重要原因之一。
清朝入關以後，曾下詔蠲免三餉，但沒有認真實行。特別是遼餉中的九釐銀，不久即被編入《賦役正書》，成為田賦的正式分額，終清一代，再未蠲免。
【註4】滿文的起源：滿語屬於阿爾泰語系滿─通古斯語族滿語支。明萬曆二十七年（一五九九年），努爾哈赤命額爾德尼和噶蓋二人參照蒙古文字母創製新的女真文字，俗稱無圈點滿文或老滿文。字母數目和形體與蒙古文字母大致相同。使用了三十餘年。
後金天聰六年（一六三二年）三月，達海（一五九四∼一六三二年）奉皇太極之命對老滿文加以改進，利用在字母旁加圈或點、改變某些字母的形體、增加新字母等方法，表達原來不能區分的語音，規範了詞形，並改進了拼寫方法，創製了專門拼寫外來音的字母。改進後的滿文有了比較完善的字母體系和拼寫法，具有區別於蒙古文字母的明顯特徵。俗稱有圈點滿文或新滿文。
滿文保留至今的最早文獻有《滿文老檔》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