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7/30
 暢論國共是非,點評兩岸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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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起文革,下至 1997 香港回歸
唐德剛點評兩岸三地的中國現代史史論

《中國之惑》是唐德剛教授力作之一,原收入了唐德剛七、八十年代在《明報月刊》、《百姓》半月刊發表的文章,由胡菊人、陸鏗先生合辦的百姓文化事業有限公司於 1991 年在香港出版,已絕版多載,坊間難覓。

自本書最初問世至今已二十餘年,國事又多幾番滄桑。這次增訂重編,仍以有關兩岸三地的中國現代史史論為主題,保留了原版的主要部分和精華,另範圍擴至《傳記文學》等其他刊物,增選了多篇舊文新作。全書共收文二十篇,分為國共通論、兩岸發展、香港回歸三個部分,內容上起文革,下延至1997 年鄧小平去世和香港回歸,更為豐富。

本書第一部分「國共通論」是唐教授讀《毛澤東思想萬歲》這本「祕籍」的系列「書評」,這幾篇文章可稱經典,常讀常新,連載時即膾炙人口,胡菊人先生在〈塵埃裡的珠玉──序唐德剛《五十年代底塵埃》〉一文中有精采回憶。

唐德剛一向認為,中國近現代史由現代化轉型運動的各個階段構成,是從傳統宗法社會向全民政治、農業經濟向工業經濟的轉變。第二部分「兩岸發展」涵蓋了海峽兩岸在毛澤東、蔣介石時代結束以後的變化和發展。

香港回歸是一代盛事,唐教授非常關注,第三部分「香港回歸」收錄了四篇相關文章。


第17期 經典新繹:吳宏一解讀六祖壇經
第16期 經典新繹:王邦雄解讀莊子
第15期 創新者的大腦,就是不一樣
第14期 披上白袍,第一次到非洲
精采書摘

要有個駕駛執照 ── 國共是非談之一

◎唐德剛

共產黨的舊包袱

  「口號」這個東西通常只是「反對黨」才能利用的武器。因為反對黨無政權無責任,可以叫出任何動聽而不負責任的口號來。

  「執政黨」按理是不能也不應喊口號的。它有政權有責任。它要對國民「拿出東西來」!它要有政策、有步驟、有計畫地對國民繳出它甜言蜜語所保證的東西!周恩來在四屆人大上所提出的「四個現代化」,也就是屬於這一類。不管老周天不假年,他這一保證,至少對千百萬只享有「低工資」收入的勞苦大眾可發生點望梅止渴的作用。

  「階級鬥爭」是個什麼東西呢?它是「無產階級」向「資產階級」奪取政權的武器。它也是「無產階級」防止「資產階級」復辟的武器。但是共產黨現在已是執政黨了。「階級鬥爭」這個抽象觀念的武器已經完全具體化,成為一個空前龐大凶狠的國家機器。有此一機在手,何事不可為?

  可是近二十年來,毛氏為清除劉少奇這個修正主義者,已不惜把這部機器砸爛。中國古代的小氣鬼,每每「投鼠忌器」。氣魄大的毛主席則不惜「鼠器同毀」。但文革後這部機器剛剛修復,他底夫人卻又為清除鄧小平這個「不知改悔者」,又要投器而求鼠!

  中共的當權領導們,為什麼不好好利用這個萬能的具體武器,而偏要利用那摸不著頭尾的抽象武器呢?是他們無知,不知道國家機器是無產階級最厲害的武器?還是他們無能,土包子操縱不了這部大機器?

  其實說穿了什麼都不是!既不是無知,也不是無能。是他們舊知識分子的包袱在作邪。

  讀者諸君,你們真以為中國共產黨主席夫婦和中國國民黨總裁父子有什麼不同嗎?的確,他們不同之點甚多。但是他們也是同一時期同一個中國社會孵育出來的同一類的舊知識分子,背上也揹有同一類的舊包袱。最明顯的就是這蔣毛二家,皆沒有「守法」的習慣,儘管這個「法」是他兩家自己製造的!

  據說蔣總統在大陸時代喜歡孔祥熙的程度,遠甚於他喜歡宋子文的程度。是委座厚連襟而薄舅爺耶?非也。只因為宋子文是個現代銀行家,每次委座下條子要錢,宋部長總歡喜問:「從哪個戶頭上撥款?」孔庸老呢?他是山西錢莊票號出身。替老闆管錢,管啥「預算」、「戶頭」等洋花樣。要錢有錢就是了。

  毛主席的英雄氣概豈在蔣總統之下!他豈但是要錢有錢,他想啥幹啥,管他娘什麼繁文縟節的法律條文或法定程序。

  但縱使是我國古代的皇帝也並不如此啊!漢文帝有一次乘馬車過「中渭橋」,忽然有一個老百姓從橋下鑽出來。「乘輿馬驚」,幾幾乎把皇帝從車裡甩下橋去。這位仁兄自然被衛士抓起來,送到地方法院按律治罪。法官判決「罰金」,犯人破了個小財。皇帝聽了大怒,下詔法院重判。法官張釋之覆奏說:「法者,天子所與天下公共也。今法如此而更重之,是法不信於民也。」幾乎為車禍喪生的萬歲爺想想也就算了,因為那是他自己的法啊!

  老實說,近五十年來,我們中國的「法」,哪一條不是他蔣毛二公造的。可是蔣毛二公對他二人自己所造的「法」也沒有遵守的習慣。他二人都不遵守,那麼一國之內,正如張廷尉所說的:「民安所措其手足?」

  什麼是「法」?

  通俗地說來,「法」就是這部萬能的「國家機器」的「駕駛須知」。要開動這部大機器,便要絲毫不茍地執行這「須知」上的各項各款。不嚴格執行,則機器不能開動;開動了也故障滋多,不能發揮其應有的效能。

  就國民黨來說,該黨這部大機器未完工,就被共產黨趕出了大陸。

  共產黨這部大機器是工畢出廠了,但是駕駛員不看「須知」,違章駕駛,如今已重修兩次,仍未能發揮其應有的效能。

  就拿劉少奇來說吧。劉修正縱有一萬個不對,但是共產黨和人民政府,前有黨紀,後有國法。在一個自動化的機器裡,可以冠冕堂皇地律之以紀,繩之以法。那才像是個一等民族,堂堂大國的樣子。何可枉顧「法」「紀」,使一個合法的國家元首、黨副主席,被綁票而去,失蹤了事?

  再看「鄧不改悔先生」吧。他如右傾翻案,罪惡昭彰。亦可公布其劣跡於天下。如果證據確鑿,殺之何妨。惡可躲躲藏藏,吞吞吐吐,持廊廟之重器作「劫機」之惡行?

  或曰,劉鄧初無真正罪行,諒難公開繩之以法。是說亦書生之見,不知政治之奧祕,與夫法家之「權」「術」。尼克森總統雖為雞鳴狗盜之雄,然水門挖洞,偷竊未遂。此等小事,便足陷身法網,幾入囹圄。

  試問尼克森之政敵究有多大神通?天大了不起不過是參議院多拉幾張票,以十數票之差,一代梟雄的尼克森便只有掛冠遜位,鎩羽而去。

  劉鄧二公掌權數十年,違法亂紀之事,何只千百倍於水門掘洞。而毛公可掌握的多數票又何只千百張。罷免、彈劾,撤職、查辦,理應易如反掌。而中國共產黨不此之圖,偏要搗毀神器,挖掉祖墳,燒燬太廟,所為何來?

  無他,只是「人民政府」這部大機器自從出廠以後,始終就未照章駕駛過。自動化部門,也從未試過車。自動化時代,不能沒有點自動裝飾而已。所以一旦老鼠竄入神器,貓兒要捉老鼠,還管牠躲在那裡,投鼠不忌器,因而鼠器兩毀!

  換言之,中國共產黨執政快三十年了。但是該黨搞來搞去還是毛主席長,劉主席短的「人格統治」(personality rule),始終未搞出個法制的系統來。哪個政客不奪權?一旦政客奪起權來,無規矩繩墨可循,大家胡搞一通,最後就厚著臉皮耍賴了。

  孫中山說得好:政是眾人之事,治是管理。管理眾人之事就是政治。政治上軌道,它就是為眾人服務的牛馬。不上軌道,那它就是一頭老虎。漢末的曹丞相騎上去就下不來;毛主席騎上去也照樣下不來。蔣總統是「勞碌命」,騎上去拚老命死而後已。中國近代第一任終身大總統袁世凱也是騎上去下不來,活活氣死!

帝制乎?共和乎?

  事實上,袁大總統在「崩逝」之前,對他自己那份「機器說明書」上許多「文明字句」也和毛主席一樣,「不大相信」!可憐這位陳伯達所罵的「竊國大盜」又沒有自己的「袁世凱思想」可以相信。他只好花了三萬光洋一年,禮聘了一位美國專家古德諾教授(Frank J. Goodnow)來一問休戚。

  古氏略加研究,便向大總統上了兩份「備忘錄」。這位洋顧問說中國民智未開,這些文明字句只是點綴而已。事實上,他底雇主的政府,仍是個「寡頭政治」(autocracy)。但是「寡頭政治」亦有好壞二種。好的叫「承繼式的寡頭政治」(hereditary autocracy)。壞的叫「非承繼式的寡頭政治」(non- hereditary autocracy)。

  區別何在呢?顧問說前者在當權的「寡頭」龍馭上賓之後,自有小「寡頭」按法定程序,和平接班。如此政權轉移,椑櫓不驚,天下太平。而後者,則是總統「崩逝」之後,沒有法定接班人,不能按照法定程序和平接班。無法可循,則眾多有實力的小寡頭們就要互扣帽子,大打出手,那就要天下大亂!

  古氏說前者便是中古時期的英格蘭。後者則是二十世紀的拉丁美洲。不幸的袁大總統的寡頭政府,則屬於拉丁美洲的那一類型。如果中國想搞真正的民主憲政,就應捨棄當前的拉丁美洲制,而改取中世紀的盎格魯─薩克遜的政治制度,循序而進。

  他主張把那些厚著臉皮自稱民選的八百羅漢的上下兩院的國會廢除,而代之以由大寡頭親自圈選的一院制的人民政協。同時大小寡頭之間的和平嬗遞,亦應由國家明文規定,雖非親生骨肉,亦應世襲罔替。

  古番鬼這一「捫摩」,可說是正中早有「小寡頭」之志的袁克定的下懷。對那夙負宰相之才的楊度自然更是夫子之言。他二人一裡一外。古老頭的英文大作便被譯成〈帝制乎?共和乎?〉的才子之作,成為「籌安會」的理論根據。袁大總統也就開始訂製龍袍了。

  袁府這幕笑劇已經過去六十年了。被他們搞得身敗名裂,無辜的洋鬼子,現在也墓木已拱。但那洋老頭子當時所提的問題,今日是否已經不存在了呢?

  我們祖國的政制,今日在台灣是父死子繼;在大陸先則夫唱婦隨,江青垮後是「你辦事,我放心」,這種政治制度算是「帝制乎?共和乎?」「承繼式的寡頭政治」歟?抑為「非承繼式的寡頭政治」歟?

  國共兩黨,管我們眾人之事管了數十年,好意思就這樣對我們老百姓繳卷嗎?

政治上的「彼得定律」

  古德諾教授的寡頭政治論事實上還是個片面的看法,著重點偏於大寡頭死後的問題而忽略他生前的問題。

  生前的問題是什麼呢?那就是大寡頭在「死」之前還要「老」。以及由壯及老的諸種劇烈的生理上、心理上和生活方式上的變化。那些都要直接影響到他一人治下的國計民生。

  袁子才在他底《隨園詩話》上警告詩人說,「人老莫作詩」,作詩要放屁!何以故呢?因為詩人作詩要有「煙絲披里純」(inspiration)。柔情千縷的風花雪月和鐵馬冰河的豪氣萬丈的靈感只有青年或年輕人最豐富。垂垂老矣,血氣衰竭,柔情豪氣也就逐年退減。無柔情豪氣哪有煙絲披里純?無煙絲披里純而硬要扭著鼻子擠一點出來,那就只有一點下氣通了。

  人為萬物之靈,但人總歸還是個物。他要和萬物一樣地新陳代謝。領袖雖為萬人之靈,他到底還是人,和其他人等一樣地生老病死。

  一個領導發展中國家的永不退休的獨裁領袖,縱由常理推測,吾人亦可想像他底工作是愈老愈繁。相反的,他底主觀的生理條件、吸收能力、學習能力、創造能力等等卻老而愈減。換言之,那就是他底客觀的工作負擔和他底主觀的領導才能,隨時日之推移,而加速地雙重脫節!

  再者,對一個血氣衰竭,年躋耄耋的老祖父來說,他底正常的生活,應該是選擇一個天日晴和,花木扶疏的溫泉勝地,弄孫摸狗,頤養餘年。相反的,正因騎虎難下,被逼得宵衣旰食,日理萬機,對他老人家也實在太殘酷了。在那種殘酷條件之下生活的孤單的老頭子,四周無一人對他說真話,你要他明察如舊,心理正常,那就緣木求魚了。以這樣衰朽的老人作萬乘之主,事事以他一言為斷,而欲黨國不受其累,豈可得乎?

  社會學上有條「彼得定律」(Peter’s Law),說工商管理和社會行政人才,逐年考績,按級遞升。各人直升至其能力最不合格之一級為止。何也?因為在一個健康的發展中的工作制度下,勝任愉快,必然升遷。在其不能再升之時,各員亦即停留於其不能勝任愉快之級。

  這一定律照樣也可適用於發展中國家的政治。一位領袖人物,槃槃大材,他自然脫穎而出,權力日增,由小領袖而中領袖而高級領袖而最高領袖。若騎虎難下,休而不退,其結果必然到不領不袖而後已。

  朋友,這就是我們國共兩黨的通病。(本文為節錄)

*原載於香港《明報月刊》一九七七年三月號

──摘自《中國之惑新編》【國共通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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