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采書摘
南丁格爾、金恩、梵谷與畢卡索的不同凡想
文◎格雷戈里.柏恩斯 Gregory Berns(美國艾默里大學神經經濟學講座教授)
譯◎張水金
◆南丁格爾和對戰爭傷亡的看法
讓我們來看看戰爭的恐怖。由於受到戰爭中炸彈造成肢體橫飛景象的強化,我們通常會覺得戰爭的傷亡來自受傷。那已經是數千年不變的看法。但是到了上個世紀,現實卻是多數士兵並非因傷而亡。他們死於疾病。這種知覺的改變,要到一八五○年代弗洛倫斯.南丁格爾(Florence Nightingale)來到戰場才出現。她的名字現在已是護理藝術與科學的同義詞,同時她也是一位偶像破壞性女性主義者。她把護理師的形象,由社會地位低下的婦女,轉變為與醫師對時代有同等技術貢獻的專業人士。最後一點,她居然還是當時正在興起的數理統計學的開路先鋒。南丁格爾是三重的偶像破壞者。
對於戰爭傷亡問題,南丁格爾經由她在克里米亞戰爭(Crimean War)的經驗,學會改變她對死亡的知覺。傳統智慧說,多數士兵因傷而死亡,所以治療應當專注於他們的外傷。南丁格爾反對這個教條,並證明為何疾病殺死較多士兵。在一八五四年冬天,南丁格爾和三十八名婦女志工在接近君士坦丁堡的英國營房任職,工作談不上效率,她只能眼巴巴地看著死亡率升高。士兵不是由於受傷而死,而是死於高度傳染性疾病,如傷寒和霍亂。最初,南丁格爾相信這些死亡是由於營養不良,那是當時多數人的解釋,而士兵也的確營養不良;但由於死亡人數實在過多,軍方於是下令調查,就在這過程中,南丁格爾學會了以不同眼光去看待死亡。
當春天來臨,營房的臨時排水溝被清理乾淨,死亡率也開始降低。這對南丁格爾來說是一個關鍵性的事件,使她改變了對於「是什麼在殺人」的知覺。她開始有系統地蒐集資訊來調查死亡原因,以及它們與受傷、營養及衛生的關係。是她高超的數學能力導致知覺的最終改變,而她也以此聞名於世。在一封給維多利亞女王的突破性信件中,南丁格爾使用一種呈現資料的新形式──類似餅形統計圖的極座標圖(polar diagram)。南丁格爾以具體的圖形證實,有多少人的死亡根源於不衛生的疾病,以及他們何時死亡。這是形式方面的偶像破壞精神,很可能是這種圖表的第一次實際應用,也完全改變了病人的照顧方式。
這種圖表也說明單純以新的視覺圖形來記錄並呈現資訊,就是一種改變其他人的因果關係知覺的有效方式。在這個圖表出現以前,軍方假定士兵是死於戰爭相關的併發症。這在過去,乃是來自軍事領袖戰爭經驗的自然結果,但他們缺乏醫療護理經驗。南丁格爾以她的實際經驗粉碎了這個教條,而她的經驗與將領的經驗有根本上的不同,也能很快地以視覺形式傳達。由於她的經驗,她學到以不同眼光看待醫療護理,而且,也反過來教導別人以她的方式去看。
◆征服恐懼的一堂課
馬丁.路德.金恩可能是民權運動中最偉大的偶像破壞者。他親自體驗到恐懼知覺的破壞性效果,由於倡導黑人的權利,他招惹亞特蘭大市住在他周圍的南方白人的狂怒。金恩和其他人一再遭受恐嚇,和種種設計來將恐懼灌輸給黑人的手段。仔細回顧詹姆士.梅雷迪斯(James Meredith),他在一九六二年成為第一位就讀密西西比大學(University of Mississippi)的黑人,引發遍及全州的暴動。畢業後,梅雷迪斯於一九六六年組織從田納西州孟裴斯市(Memphis)到密西西比州傑克遜市(Jackson)的「反恐懼大遊行」,不料就在途中被狙擊手射傷。但早在一九六三年,在「華盛頓大遊行」中,金恩就已在他的〈我有一個夢想〉演講中建立他的哲學。
金恩受到印度聖雄甘地(Gandhi)的啟發,接受非暴力的公民不服從哲學。在它的核心,非暴力的宗旨直接指向克服恐懼的傷害性效果。為了對付黑人對遭受白人報復的恐懼,它顯示人數眾多的和平抗議,可以提供相對的安全天堂,以達到有效的社會改變。不是獨自對抗,這種非暴力策略運用了早已深深燒錄於人類大腦中的「數大即安全」(the safty in num-ber)觀念。不過,更重要的是,金恩堅信非暴力是唯一獲得白人大眾支持的方法。但是並非所有的黑人領袖都同意這種方法,尤其是馬爾坎.X(Malcolm X),即主張運用更多直接對抗的戰術。
金恩的非暴力策略於一九六五年3月7日到達關鍵時刻,那天在阿拉巴馬州中部偏南的塞爾馬市(Selma)有五百位支持者出來遊行,以抗議白人用恫嚇手段來阻止黑人作選民登記。阿拉巴馬州州長喬治.華萊士(George Wallace)聲稱遊行會威脅公共安全,並下令警方採取行動對付遊行群眾。在電視實況轉播下,全國人目擊警察以警棍和瓦斯攻擊和平示威者,導致某些遊行者住院治療,故遊行者稱那天為「血腥星期天」。兩天後,金恩又組織了第二次遊行,但在即將過橋進入首府蒙哥馬利市(Montgomery)之前折回,避開了另一次暴力衝突。最終,他的策略得到好的結果。一星期後,聯邦法官裁決阿拉巴馬州無權阻止和平示威。遊行者終於在3月24日到達首府。數個月後,選舉法案由詹森總統(Lyndon Johnson)簽署生效,其中廢止任何投票的資格檢驗。
金恩深深了解,恐懼如何傷害黑人對自己,以及白人對黑人的知覺。如同他在接受諾貝爾和平獎的演說:「非暴力也意味著,我的人民在近幾年折磨人的掙扎中,自己承受痛苦,而非將它強加於他人。如同我過去所說的,那也意指我們不再害怕和退縮。但在某種實質的程度上,它也意味著我們無意將恐懼灌輸給別人或我們身處其中的社會。」
金恩將非暴力主張視為消除恐懼傷害性效果的唯一方式:「我們的方法就是,透過懇求曾經因為無知、恐懼和不理性而容許他們的良心睡著的廣大正派多數人拿出良心,尋求履行公正法律。」
我們開始看到,一些個人為何必須喚起良心和理性思考過程以控制恐懼的線索。那是本章後面我會再回頭探討的主題,但在我們談到這些策略以前,先了解一下威嚇的力量從何而來,相當有助益。……(下文略)
◆成功的偶像破者,具有社會智能的兩種關鍵特性──熟悉感和名聲
想想最具偶像破壞精神的兩位現代藝術家:文森.梵谷(Vincent van Gogh)和帕布羅.畢卡索(Pablo Picasso),他們的畫作售價都已超過一億美元。他們也都是某些最典型意象的肇始者:梵谷的《自畫像》(Self-Portait,無耳垂那張)和《星夜》(Starry Night),以及畢卡索的《老吉他手》(The Old Guitarist)和《格爾尼卡》(Guernica)。但在梵谷和畢卡索之間有個重大的分野:梵谷死時身無分文,而畢卡索於一九七三年逝世時資產約有七億五千萬美元。雖然兩人都是偶像破壞者,唯獨畢卡索是成功的,至少在生前看來是如此。
社會智能之中有兩種特性,被認定對於偶像破壞者的成或敗最為重要:熟悉感和名聲。這兩者密切相關。一個人為了推銷自己的想法,必須創造正向的名聲,讓人們願意接近某種原本不熟悉甚至可能畏懼的東西。熟悉感對建立名聲有助益。畢卡索精通這兩者,他透過巨大的生產力在藝術界享有盛名。梵谷一生只創作大約九百幅畫作,畢卡索則創作超過一萬三千幅繪畫,和大約三百座雕塑,因而成為有史以來最多產的藝術家。而且,每個人都喜歡畢卡索,大家都被他的魅力吸引。其中有許多是他的愛人,解釋了他行銷藝術所展現的魅力,和吸引別人上床的魅力之間的關聯。由於畢卡索身高只有一百六十公分,所以體格與他的吸引力無關。相反的,梵谷在藝術方面的才華雖可與畢卡索相提並論,但他排斥與人交往。整個割耳事件是因為與保羅.高更(Paul Gaugin)(梵谷贈送「禮物」的對象)的爭執引起。畢卡索順暢地周旋於許多社交圈,但梵谷甚至為了維持與他最接近的人的聯繫而掙扎。梵谷住在陌生人的國度,反之,畢卡索則是社交磁場中心,而且,由於他認得很多人,世界隨時可供差遣。從他的觀點看來,世界比較小。
畢卡索是個輻輳中心。他擁有一種結合各種社交技術的罕見能力,可以同時扮演暢銷書作家麥爾坎.葛拉威爾(Malcolm Gladwell)所說的「聯結者」(connector)和「說服者」(persuader)。畢卡索的獨特定位,說明了區分偶像破壞者成功或黯淡的關鍵點(梵谷和阿姆斯壯屬於後者,至少在他們生前)。成功的偶像破壞者與其他人聯結,在這過程中,將他們的世界縮小了。
今天要衡量世界有多大,最有意義的方式就是計算一個人找到另一個人的容易程度。地理位置不再要緊,當你能即時送出訊息、文字或以語音和世界任何地方的人通話時,實際距離不再跟溝通成本有任何關係。對於像梵谷這樣的人來說,他在被扭曲的世界裡作畫,只有少數的人認識他,有錢買畫的人離他非常遙遠。梵谷與藝術世界的主要聯繫是透過他弟弟,而這關係並未直接供他足夠的金錢,使他能在有生之年成功。畢卡索的世界則截然不同,他的廣闊社交網,包含藝術家、作家和政治家,那表示他與世界上任何重要人物之間,若要取得聯繫,只有少數幾人之隔。
如何才能縮小世界,畢卡索給了我們深刻的教訓。透過生產力和曝光,增加世界對你的熟悉感,並且建立名聲使別人受你吸引而非排斥。當然,說比做容易。但神經科學告訴我們,有關這兩種作用(熟悉感和名聲)的生物基礎,還有如何將能力發揮到極限的可能方法。
──摘自《偶像破壞者:不同凡想的成功法則》第二章、第四章、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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